等我變出與紫璃衣服一模一樣的衣服給她替換上后，我愣愣地看著她發呆。
“怎么了？”紫璃柔柔地問。
“沒什么。”我低下頭，猶豫了一會兒，才決定不把自己的困惑告訴她。這世間的善與惡，我無法辨清，就如我現在也無法辨清紫璃是善是惡一般。
紫璃突然問道：“妖兒，想不想聽聽你娘親的事？”
我踟躇一下，才道：“想。”
“那過來近些，我告訴你。”她高興地微笑著，似乎把自己弄干凈了，她很高興。我慢慢地挪到她身邊，在暗淡的紫光下，我看清了她狡黠的笑容：“妖兒，這鬼地方擱得我很疼，把你的腿借我靠靠。”
我這才明白她這是在誘騙我過來，一陣氣一陣惱的，但是又不能拿她一個重傷之人怎么辦，無奈地嘆息一聲，我跪在她身旁，托起她的腦袋輕輕地放在我腳上。
她發出舒服的呻吟，似乎奸計得逞讓她很滿意。
我一言不發，因為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什么，該對她說我們會有辦法離開這里的，她絕對不能死？可是想想，我們似乎還是敵對的關系，難道要勸一個敵人活下去？然后離開這個監牢，到外面去為禍人間？
還是惡毒地詛咒他去死？可是那種我哪能說得出口？
“我說到做到。”紫璃突然道，“我說了要告訴你……你娘親的事……”
“那就說吧。”
她安心地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慢慢地回想著遠古的記憶。
“你娘……你一定想不到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是什么？”我好奇起來，現在我已經不想再和她爭辯我的身世了，但那人活著的時候已經是天界的巔峰，她是九天之上的高神，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她會有什么愿望么？難道是和我“爹”永遠在一起？但想想也覺得不太靠譜，在青琉的敘述中，那人可不是會和風花雪月沾上半點邊的人吶。
紫璃緩緩道：“她最大的心愿是做一個女人。”
我疑惑：“她不已經是一個女人了嗎？”
我感到膝上的紫璃輕輕地搖了搖頭：“她是，她一出生便是，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把她當成女人來看。在所有的仙人里，她是鳳凰，只是鳳凰一脈中唯一的變數……在所有人的眼中，她……要么是和先代鳳凰一樣強大……守護天界的存在，要么……是因為是鳳凰一脈中唯一的變數，所以很多人都懷疑……懷疑這個變數是不是天道要亡的預兆……
“所以，她從小就被要求著做許多過分的訓練……就是為了成為天界最強的存在，可是不管她多努力，所有人都把她當作天道將毀的異數來看，族里的長老也是這樣……”說道到這里，她扯出了一抹蒼白的笑容：“你在凡間見到的那個青陽啊，也就是那樣看你娘親的，所以你想從他身上看到任何對你娘親的私情，他……最恨不得把你娘親折磨死，然后……再來新的鳳凰……”
我怔住了，難道，其實所有人都希望那人死去？這、這不應該是鳳凰的命運啊！
“笨丫頭，天界需要的鳳凰是強大的、可以守護天道永存的戰神，而不是一個異數……”她睜開眼看著我，“如果鳳凰不如意，那便就殺了，因為……鳳凰可以涅槃，這一代的鳳凰不如意，下一代的鳳凰必要牢牢掌控在手中……”她諷刺而悲涼地笑了：“你絕對想不到……其實每一代的鳳凰……是秘密處死的……”
我完全呆住了。
“鳳凰太驕傲，到最后都不會乖乖聽話，天帝自然要秘密處死他們了……”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笨丫頭，你就是……那個和焚天相愛的笨蛋吧？我不知道為什么會傳出……焚天轉世的消息，我知道……你一定是把慕容云飛當作焚天來看了對不對？但是我要告訴你……咳、咳！＂
她突然咳出了血，我嚇得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擦去她的血，她討厭臟，這一點血一定要擦干凈！
只聽見她繼續說：“天帝不會讓焚天進入輪回的……輪回是冥界地府的地盤，雖然……雖然……雖然輪回人間無論是天界魔界還是妖都能進入，但那畢竟不是天界的地盤……把鳳凰放入輪回中，那簡直是在說天界要把鳳凰拱手讓人，無論……無論是妖還是魔都可以爭搶……天帝……天帝絕不會這么做的。”
“不！”我驚恐地把她的頭抱住，這不可能！“不……”
今天聽到的事太震驚了，我不敢相信！我不愿相信！！
“別說話了。”我抱著她的頭，呢喃著請求，淚水迷糊了我的雙眼，我感覺，洞里的光線越來越暗，越來越迷蒙了，而懷里的她，身體越來越涼了。
“可是我想說。”她微笑，青色的仙光漸漸淡去。淚眼中，我看到她的臉越發蒼白了，她蒼白的唇角無力地勾著，笑得很悲涼。她說：“我知道，我今天一定走不出這個地方了，有些話，如果再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
我抽抽鼻子，嗚咽道：“好，你說，你說……你有什么心愿未了的，我一定幫你完成。”
她又笑了，她舉起手，輕輕地撫摸我的臉，她的指尖，很冰涼。
她撫摸我的眼睛，微笑：“你的眼睛……”
“很難看吧？”我咧嘴笑著說，淚水卻順著她的指尖滾滾滑落。“青陽說了，我就這眼睛和……”猶豫一下，我決定改口：“和娘親不像。”
“你的眼睛……很像他……”紫璃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她迷茫地呢喃著。我奇怪地問：“像誰？”
“一個……負心人……”她又是一笑，渙散的眼神卻是說不出的溫柔：“我愛的男人。”
“哦。”原來我有長得像她愛的人的地方呀，我啞然失笑，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紫璃說：“看著你的時候，我總是想起他……你的性子，不像你娘，可是卻多數像他……不，是像他年輕的時候。看著你，我總是想起我和他初遇到的時候……”
難道，這就是瀕死前的回憶往事？我張張口，害怕地想叫她不要再說了，可是卻什么都說不出來。紫璃說了，如果她再不說，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他那個時候呀……只是一個脆弱不堪的小妖精，任誰輕輕一捏，都可以捏死。我剛見到他的時候，挺討厭他的，我討厭男人，尤其是脆弱不堪的男人。所以，在見面的時候，曾狠狠地羞辱過他一番，呵呵，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種下的惡果吧……
“在很多年之后，我追蹤著主子死去的訊息，追蹤到了魔界，見到他……那個時候，他已經不再是脆弱的妖精，而是魔主手下的得力助手了……怎么說呢，這也許就是孽緣。”紫璃的笑聲中，帶上了淚水：“他不虧是成了魔的妖精，魅惑人的本事更高了，他誘惑著我墮落成魔，可是我卻是心甘情愿，幾百年來都沒有后悔過……現在，也不后悔。”
我忍不住問：“那他現在在哪里？你們還在一起嗎？”
“在呀，每天都能看到，可是我感覺我離他好遠……”
“能在一起就好了呀，那就已經是莫大的緣分了。”
“不，才不是……”紫璃說：“我知道，他一定記得我的，一定……還在記掛著當年的事，不然，不會在誘惑我成功后，就再也不管我了……我雖然一直在他身邊，可是我感覺，我像一個屬下更多像他的妻子……他一定很高興，因為他已經完全征服我了，不過是身體，還是心……他一定報仇了，報了剛見面時候的仇……”
我搖頭道：“不，不是的，你們都在一起幾百年了，就算是石頭心也會被打動的，他不會對你那么無情的。”
“不，他就是那樣子的人，他……”紫璃凄涼地笑出聲來：“他就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我知道。”
“他簡直就是一個混蛋！”
“別，別罵他。”紫璃的仙光越來越淡了，她的手無力地掉了下來，我嚇得趕緊握住她的手。
“妖兒，讓我再看看你的臉。”
“嗯。”我低下頭，讓自己的臉清楚地倒映在她渙散的眼瞳里。
她看著我，漸漸地笑了：“你真的好像他年輕的時候呀……那樣的狡猾，那樣的虛偽……雖然那么弱小，可是卻總是讓強大的人拿你沒辦法，因為你總會在最后關頭……溜掉。”她吃力地抬起手，手上多了一串鈴鐺手鏈，她看了手鏈一眼，又抬眼看我，眼神已經不那么渙散了，“妖兒……幫我……幫我把這東西……交給他……”
我接下，在指尖觸碰的瞬間，我感到了她駭人的冰冷。
“他是誰？我要去哪里找他？”
紫璃的眼神又開始渙散了，先前的凝聚仿佛就是短暫的回光返照。她已經不在看我了，不，應該說她渙散的眼神已經看不到我了！
她迷茫地望著，低喃著：“你會見到他的……他……他看了……看了就會明白……明白你是……”
“紫璃……紫璃？紫璃！”我驚恐地叫出來，但是她已經不能再回答我的話了。
不！不要死！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