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戳戳賀蘭的肩膀，使了一個眼色，“你去看看，看你是不是也能認出來是哪個？”

賀蘭一動不動，端著杯盞盯著樓下彈琵琶的姑娘看，嗤笑一聲：“我對男人沒什么辨別能力，我只知道這姑娘清水芙蓉，應(yīng)該是好人家的女兒。淪落到如此地步，應(yīng)該是……喂，你干什么？”

我握著青衣姑娘的手，指著賀蘭的位置，道：“樓上有位爺要為你贖身。”

賀蘭驚得站起來，臉先是一紅，繼而一青，對我斥道：“你胡說什么？”

“咦，你不是說這姑娘清水芙蓉，是好人家的姑娘么？按照人家話本里的定律，你翩翩公子應(yīng)該為佳人贖身，然后你們雙宿雙飛。難道我說的不對么？”

“飛你個頭啊！你看的都是什么話本？快給我上來！”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姑娘，她脹紅了臉，只瞧了一眼賀蘭便低下頭去，十分羞怯。我站在她旁邊，大大咧咧，愈發(fā)顯得爺們。于是我說：“要么我贖你，你跟我？”

那姑娘身子一抖，迅速抽手，抱著琵琶逃出了茶館。茶館里原本一直看戲的茶客見其中一個主角走掉了，都起著哄：趕緊去追啊，還愣著干什么？追到就是你的了！

我一直愣在那里，有些納悶：她抽手的力氣是從哪里來的？

“噢，原來這就是玉樹臨風(fēng)啊？”我拖長音，點點頭，表示自己終于長了一點見識。

賀蘭學(xué)著我蹲下來，捏著躺在地上的男子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道：“別說他如今這副模樣，就是完好的時候，我也瞧不出他有玉樹臨風(fēng)的氣質(zhì)。我說你們兩師兄弟，是不是審美有什么問題？”

我回頭望著凌空師兄和瑯篁，想聽聽他們到底怎么說，卻發(fā)現(xiàn)他們兩人都看著我。

“怎么了？”我頗好奇的問。剛才打這個他們口中所謂玉樹臨風(fēng)的男人的是他們自己，即便他口中濺出血來，也不可能弄到我臉上啊。

他們兩人同時移開視線，凌空師兄開口道：“賀蘭，把他拖走。”

“啊？為什么是我？”賀蘭一驚。

“因為出手的時候你沒有動手。”

確實，剛才我們調(diào)戲青衣姑娘去了，將這白衣男子打得鼻青臉腫的確沒有幫上一點忙。我舉手道：“我來吧。”

“不用！”賀蘭一口拒絕，踢了一腳地上的男子，“我還從未讓女人為我辦過事！”

說起這男子的身份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雖是巫師，但卻是普通的人類。我對天庭為何要派三個部門的人來抓一個人類好奇了許久，如今我更好奇的是凌空師兄和瑯篁為什么放下仙人的架子，要對人類大打出手。

“因為他會巫蠱。”瑯篁解釋道。

人間的夜晚已經(jīng)開始，時至初秋，雖有些涼意，但許是夜郎國位置偏南，所以并不怎么冷。月亮半隱半現(xiàn)，月華到人間的時候就沒那么亮了，瑯篁雖近在身旁，神情卻看得不甚清楚。

“夜郎國的巫蠱一向盛行，為什么現(xiàn)在……”忽地想起現(xiàn)在是在人間，隔墻總是有耳，于是聲音小下去，湊近了接著問，“為什么現(xiàn)在要抓巫師呢？”

瑯篁本就與我挨得近，如今我湊過去，他好像很不開心。我猜他一定是想起了小錦，覺得與我不該這么親近，所以他往旁邊挪了挪，聲音壓得跟我一樣低：“夜郎國的巫蠱亂聽說了么？”

巫蠱亂，夜郎國近年的大事。

說起來，巫蠱術(shù)在夜郎國盛行不是一輩兩輩的事情了。夜郎地處南方，南方多野獸與蠻鄰，為了自保，最初的夜郎部落不得不命令他們的巫師使用蠱來對付敵人。最初的蠱只是將南方特產(chǎn)的劇毒的蟲子放在器皿里，經(jīng)年之后打開，會發(fā)現(xiàn)原先放在器皿中的百條蟲子只剩下一只，而這一只因為是劇毒之王，可以用來攻擊敵人。

隨著夜郎部落的發(fā)展與擴大，蠱逐漸加進了巫師的手段。有些成為皇室御用巫師的巫者因為同皇室成員一樣已經(jīng)脫離地方，已經(jīng)不再使用器皿練蠱了，變了手法將敵人的模樣刻在木頭上，然后施以詛咒。

我不知曉演變后的巫蠱究竟有沒有用，只聽說因為這些行為，皇室變得越來越亂，而將這亂推到巔峰的無疑是近年發(fā)生的巫蠱亂。

巫蠱亂指的是夜郎國的皇帝因為懷疑有人在宮內(nèi)使用巫蠱，以致他的身體愈來愈差，于是派了一個心腹徹查。這大臣心比較狠，殺了一批人，關(guān)了一批人，最后給了皇帝一個交待：有人用巫蠱在害您，那人是您的皇后。

皇帝糾結(jié)了一番，最后為了自己還是將皇后殺死了，連帶著殺了他與她的兩個孩子。

像足了話本里的橋段，但卻真實得發(fā)生在夜郎國。更戲劇性的是，記載人間世事的小仙卻知道皇后其實并沒有施巫蠱。

陷害的大臣必然要死，但帝君卻震怒了。他震怒的原因大家雖口上不說，但心里卻都明白——那皇后是來人間歷劫的女神仙，而這女神仙是帝君的某個遠方的妹妹。那妹妹的家人必然覺得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如此倒霉要到人間歷劫了，讓她自然死亡也就罷了，怎么可以還攤上了被陷害致死的命運？于是，一大家子人跑到昆侖山跟帝君哭訴。帝君被他們哭煩了，一拍桌子，一揮手，指使下面的官員去辦了此事。

好了，關(guān)系都理順了。接了帝君旨意的官員覺得倘若沒有巫蠱，帝君的遠房妹妹便不會這么倒霉，一拍桌子，一揮手，指使我們這些小嘍嘍下山來抓夜郎國的巫師。“盡數(shù)逮到，交于刑事部門處罰。”這是通知里的原話。

“那也不至于要我們?nèi)齻€部門都出動啊！”我還是不理解，總覺得倘若這么多人都為一件事奔波，但必定是天庭受到了威脅。

瑯篁輕笑一聲，看了我一眼，慢悠悠道：“這人間的巫蠱亂是山海之間的某些神仙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