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毀掉一個歷劫神仙的靈元都有什么方法?”我極認真得問道。
若木側過臉來,沒什么表情,一雙桃花眼眨了多次才開口應道:“毀了在人間歷劫的凡胎。”
“可是很多神仙的凡胎死了之后不照樣可以回到天庭或者輪回?”我急急從椅子上爬起來,心慌氣亂得指出他的說法并不對。
他轉過頭去,視線落在屋外的某處,聲音也跟著縹緲起來:“自然不是你說的這種自然死亡,尸骨無存才會連靈元一起滅了。”
我手撐在桌上,呆呆望著他一雙眼,腦子里盤旋的卻是那日女神仙最后留給我的話:“昭仁二十三年會有一場大火。”
昭仁,是彌生現在處的年間。二十三年,是彌生二十歲的時候。
大火。尸骨無存。
我手腳冰涼,后背涔出一層冷汗,跌跌撞撞跑出昆侖山,直往招搖山奔去。
“你去哪里?領導安排我們今日出外勤了!”若木緊跟著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
“你松手,我要回去找我師父!”我帶著哭腔朝他大吼,手上使著勁,奮力得想要掙脫他。可我努力了許久都沒有掙開。
“去什么招搖山?不想在天庭混了么?”他還冷著一張臉,力道一點都沒減弱。他曾說裝爺們什么在他面前說說就算了,但他此刻的表現顯然是將我完全當成男子了,捏得我生疼。
“他就要死了,我還混什么混?他就要死了……”我掙不開,索性用另一只一拳打在他胸口。
若木倒不躲,面上也沒表現出疼的表情,但仍不放手,堅持著問我:“你師兄?你……你剛剛問的就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就要死了?”
我手上的動作不停,一拳一拳捶在他胸口,終于嚎啕大哭起來:“記載劫難的神仙說的,她說她不想看到我們師兄弟過得很好,她要他死……”
“我陪你一起去!走!”若木沉默半晌才開口,說出來的卻是這句話。手上力道沒有減,方向卻變了。我被他一路拽著回了招搖山。
“你去跟你師父說,我就在這里等你。”若木第一次來招搖山,停在外山不肯進去。我哪里還顧得上他,點了點頭便沖進了林染白的房間。
我已經許久沒見過招搖山的夕陽了,倒不是招搖山的夕陽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望著落日會有一些感慨。從林染白的房間出來,我立在走廊上瞧著余暉穿過樓宇灑在我面上。閉上眼,我下了臺階,走過石板鋪就的小徑,一路順暢得來到后山。因為太過熟悉,我毫無羈絆,甚至知道所處環境。祝余草應該已經及腰了罷,所有的兵器也是擺放整齊的罷?林染白的習性一定是多年不變的,他可不許弟子們隨便擺放東西。
眼睛閉得太久,緩緩睜開的時候,那一抹金黃色毫不客氣得刺進來,眼淚不自覺便流了下來。模糊的視線里,我看見祝余草深處有一個小小的身形——她握著弓拉了一次又一次的滿弦卻始終射不中靶心,旁邊忽地出現一個少年一腳踢在她腳踝。那小身板因為沒有預料,搖晃了許久才立住。
場景一換,她手里的弓又變成了一柄長劍。她藏在祝余草深處,我看得不真切,將那柄劍看成了三尺綢緞,她一個人在高草里獨自舞者,點或戳是將綢緞甩出去又收回來。她身邊沒有人,連那踢她的少年都不見了,只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我忽地奔跑起來,拂開一路的祝余草,想在高草深處握住那個小人兒的肩膀,將她摟在懷里。然而,我追到斜陽的盡頭都沒有找到她。望著空蕩蕩的懷抱,我開始手足無措,在高草里來回觀望,希翼自己是將她漏看在某處了。
“若若!若若!”我開始大聲喚著。
那是曾經的我,在招搖山長大的我。即便一個人,心里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依舊勇敢活著的我,我想將那個曾經的我找回來——我不知道怎么就不小心將她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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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滿地的時候,我拖著掩日劍出現在外山,原本這時分應該十分安靜的外山此刻卻是刀光劍影。出鞘的刀劍將月華碾得粉碎——小迷谷和若木打起了了!
“你們別打了!別打了!”祝余帶著哭腔在一旁緊緊跟著,奈何刀劍不長眼,他也近不了身去分開他們,便只能以一貫說話的方式在勸著。
祝余發現我的時候,沾滿淚水的臉忽地綻出笑來,他沖過來抱著我的手臂搖晃,道:“若若,你快去勸他們不要打了。”
我覺得累,雖不想管,但卻實在好奇兩個初次見面的人為何會大打出手。“怎么了,這是?”我問。
“我……他們……”這會兒祝余倒結巴起來,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好似說出起因是件很為難的事情。
“不說算了。”我拉開他搭在我胳膊上的手,徑自向前走去。
“若若,不要走!幫幫我!”他在身后求著。
我腳步不止,路線卻是筆直向前。從若木和迷谷的刀劍之間穿過去時,我輕輕說了一句:“若木,我們該走了。”
刀劍相碰的“錚”聲就這樣停了。我倒希望他們手里的兵器能誤傷我一下,但他們停得太快了。
云朵要離開招搖山時,我回頭望了一眼。若木許是覺得我這樣太過奇怪,便俯身湊近了問道:“你怎么了?”
我好端端坐著,良久才抬起頭來,瞧著夜幕下他的眉眼。這雙眼實在是太好看了,里面泛著點點亮光,夏夜里的星光的光芒都被他一雙桃花眼給遮蓋掉了。我笑起來,搖著頭道:“我師父說,他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