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疏袖與寂和已經快到屏山縣境內。屏山地處苦寒之地,廣袤無垠的大漠席卷著萬年不變的風沙。山勢回環,路途艱澀難行。
疏袖透過帷帽,眺望著蒼茫大漠上的一輪孤月,下馬與寂和徒步行進。前往不遠處的村莊。
入夜的大漠凄涼異常,村子中低矮的土坯房不斷受著風沙無情的侵蝕。人們都已經進入夢鄉。只有一盞燈籠在狂風中獨自明亮。疏袖二人走到那盞燈前,進入了村子中唯一一間客棧。客棧上只掛了幅破舊的旗,連個名字都沒有。
所謂的客棧其實只是個二層的木房,在狂風中搖搖欲墜,殘破的門窗吱嘎作響。二人輕輕踏入,雙足踩在地板上發出吱吱的聲音。
客棧的主人此時正斜靠在臺子上抽著旱煙,花白的頭發打著綹貼在臉上。臉上橫亙著千丘萬壑般的皺紋。看到晚上投宿的客人,輕輕抬了抬眼,沒精打采地招呼。“二位住店么?”
疏袖輕聲道“我們住店。”
“那二位先登記一下吧。”說罷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卷發黃的冊子,還有一支掉毛的筆。
疏袖接過,隨便編了兩個名字簽到了上面。掌柜的眼中精光轉瞬即逝,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二人被領到了二樓,想是這家客棧來人甚少,房間中竟滿布灰塵。掌柜點了燈,就一聲不吭的離開了。疏袖看著臟亂的床鋪,困意全無。所索性跑到房頂去吹風。寂和只得陪著她。
大漠的夜晚廖然靜寂,黛黑的天空上星羅密布,遠處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夜梟凄厲的鳴叫,更顯得蕭索幽僻。與燈火闌珊的市鎮相比,這里更可以凸顯出自然的悲壯雄渾。
寂和從懷中拿出一枚墨色的胡笳,放在嘴上輕輕吹了起來。聲音凄婉哀傷,在這無人的深夜更顯出如泣的哀愁。疏袖輕輕靠在寂和的肩膀上靜靜的聽著,如墨的蒼穹,千萬點的星光仿佛只屬于他們兩個人。
疏袖靠著靠著,泛起朦朧的困意,微閉上雙眸。背后的懷抱寬厚安穩,讓她感到很安全,很幸福。寂和停止了吹奏,輕柔地抱起懷中的疏袖進了房間,把她輕輕安置在床榻上。自己則到另一邊的角落中閉目養神。
已過了三更天,此時萬籟俱寂,連夜梟的叫聲也沒有了。寂和也慢慢地進入了夢想。而此時門外的樓梯上卻傳來了詭異的聲響。老掌柜壓低了聲音對另一個人說“今天這兩個,是江湖人。看起來武功不弱,你可要小心了。還是老樣子,人歸你,東西歸我。”聲音嘶啞粗糲,讓人頓生寒意。
另一個人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里面的迷魂香已經燃了大半夜了,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掌柜站在房門口輕輕說道。
另一個人輕輕撬開了粗制濫造的房門,看到里面熟睡的兩個人影露出了滿意的笑意。“看來能做兩個好傀儡,這次一定能成功。”卻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年輕的男子走到疏袖的跟前,拿出了懷中的銀針,就要往疏袖身上扎去。卻見疏袖忽然睜開雙眸,右手并指打在他的手腕上。男子一時負痛,松開手中銀針,疏袖一腳踢他腰間,一個轉身,直坐起來。
“原來竟是個黑店。”疏袖劍尖直點年輕男子項間。老掌柜一看情勢不妙轉身欲逃。卻見寂和斜倚在門框上正沖著他笑。
“你們的香太粗制濫造,我們吹了會兒風就清醒了。”寂和在一旁戲謔地笑。
“兩位大俠饒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老掌柜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上。
“你們兩個謀財害命的,你說要我們怎么饒過你們?”疏袖泠然一笑。用劍挑起了年輕人的臉。竟是個面白如玉的文雅少年,任誰都不會想到剛剛就是他要把疏袖二人做成傀儡。
“我可是和普通謀財害命的人不一樣,我是個傀儡師!我的夢想就是做出世界上最完美的傀儡!那些人都是我的實驗品,用完了我會放他們走的。我可沒害命!要說謀財也是他謀財。”說罷指著地上猶自打戰的掌柜。少年居然說的理直氣壯,讓疏袖不禁瞠目。
寂和在一旁感嘆“現在的年輕人哦···”
某些科學狂人的思想真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疏袖也有些不知所措。
“西涼褚!你等著我絕饒不了你!”掌柜的聽到年輕人的說辭氣憤的從地上跳起,哪有初見時老態龍鐘的樣子。
疏袖寂和看著兩個活寶掐架也是陣陣苦笑,收起劍在一旁看熱鬧。
看著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疏袖終于忍不住,指著西涼褚道,“你們有完沒完!你,帶我們去你關人的地方!”
地上倆人停止了纏斗,名叫西涼褚的少年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老掌柜沖他哼了一聲,悄悄瞥了疏袖一眼。
疏袖見他看自己,便兇巴巴地說“還有你!把人家的金銀珠寶都還給人家!”
老掌柜一聽此話,翻了一個白眼暈了過去。
西涼褚則無可奈何地被疏袖二人制著,來到了他關人的地方。卻是客棧的地窖。原來這個客棧本是他的,但是他卻無心經營,每天只研究傀儡術。直到多年前遇到了掌柜老譚。
老譚曾經是馬賊,但是由于年紀大了,便被那些年輕的小馬賊趕了出來。遇到西涼褚的時候,他正餓的眼冒金星,提著刀就進了這里。卻見到這里比他的腰包都要荒涼。當場就暈厥了過去。
西涼褚給他喂了幾口粥,說自己正好缺個掌柜就讓老譚留了下來。自己鉆研傀儡術去了。至于老譚要干些什么勾當他也是任其自由。
疏袖看著地窖中堆積形形色色,栩栩如生的木偶不僅驚嘆,這個人果然是奇才!
疏袖拿起一只黃鸝鳥,輕輕抹著它柔順的羽毛,真的像真的一樣。又觸了觸底座的開關,居然動聽地唱起了歌。疏袖不禁露出笑容。“你這么厲害,還要抓那些人干嘛。”
“自然是為了研究!我要做出一種可以把人變成傀儡的藥。”西涼褚得意地仰起頭。
“我聽說南疆有種傀儡蠱,不知是不是和你的藥有些相似?”疏袖問道。
“傀儡蠱和傀儡絲牽引下的傀儡多是手腳僵硬,而我研究的藥則可以操控人的意志。”西涼褚得意洋洋。
疏袖卻暗自心驚,若是這藥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不知要引起多少禍端。“這藥,以后你不要研究了,那些人在哪!你趕快把他們放了!”疏袖嚴聲道。
“人可以放,但是東西我還是要研究的!”少年有些負氣地說道。
“你可知道這些要萬一落到壞人手里會帶來什么后果!”疏袖厲聲道,像是在教訓犯錯的孩子。
“這···這···”西涼褚有些為難,“那我不讓他們知道就好了。”
果然是個單純的有些不同凡響的少年。“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你會惹來殺身之禍的!”疏袖微微嘆息。
“你們放心的好了,這藥的維持不了多久,我若是成功就當即銷毀。”少年信誓旦旦。
疏袖情知多勸無益,少年人性情叛逆,便不再說下去。和少年走到地窖深處的小屋中,把里面被迷昏的人一一放了出來。
折騰了一夜,疏袖、寂和的臉上都有了倦容,尤其寂和重傷未愈。但眼看著天就要亮了,屏山又已經不遠二人不愿耽擱,騎馬上了路。
二人剛走不久,客棧中又來了兩個不速之客。向著老譚掌柜要客人登記的名冊,指著昨日里新留下的墨跡。“這對男女往哪邊去了?”
老譚看著二人面色不善,哆哆嗦嗦地指明了方向。兩個人相視,陰陰地一笑,打著馬走了。只留下暗自吞著口水的老譚。
看來真是老了,越來越惜命了,想當年他也是個金戈鐵馬的漢子。在馬賊里也算是個人物。老譚拿著那條灰黑色的抹布,百無聊賴地抹著油膩的桌子,回想起那些轟轟烈烈的日子嘴角掛著濃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