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山上,朝暉把被雪的山巒染成淡淡的金色,晨霧還未完全散去,林綰舒開了幻煙閣的門,走在雪道上,剛剛享受著熹微晨光打在身上融融的暖意,卻見一個弟子匆忙跑來。
“稟閣主,孟溪山在門外求見。”
竟然這么快,“快去請進來。”
弟子領命向山門處迎人,林綰舒緩緩踱回自己的房中。唉,當今真是多事之秋,真是不讓人省心。
回到房中,茶還沒倒半碗,孟溪山便吊兒郎當地推門進來。
“找我什么事情啊!我發現我在哪你都能找到!”
林綰舒輕輕一笑,“呀,莫非是打擾了孟大俠的春宵一刻?”又擺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啊,那我真是該死,該死了!”
“死丫頭你真是找死!”孟溪山擺出一副要教訓小輩的模樣。
林綰舒嘻嘻一笑,“唉,別怪我說你,那么多名媛淑女你怎么就一個也看不上。不得不讓我懷疑你是個斷袖了。”
孟溪山作勢要打林綰舒,卻沒有動,久久嘆了一口氣,“不是看不上而是看不開。”
林綰舒見狀收了嘲笑意味,“你還是忘不掉么。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還是個死腦筋。”
“哼哼,別說我,你那毒怎么樣了,藥湊齊了沒有?”孟溪山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眼神卻止不住地偷瞄。
林綰舒扯嘴苦笑,“還是那樣唄,不過就差一味藥了。”
“什么藥?”
“七葉一枝花。”
孟溪山原本還很放心,一聽還差的竟是這味藥,又皺起了眉頭。
這七葉一枝花世上統共就兩個地方有,一個是當年赤龍真君的赤炎山莊。另一個就是毒山萬毒窟,按理說以公山玨與路傾陽現在的關系要拿到七葉一枝花不是什么難事,無奈,前兩日路傾陽傳書,不知怎么,這毒山上的七葉一枝花全部被人毀了,不管是否是人有意為之,現下要把那藥取來少不得要去闖一趟赤炎山莊了。
“你放心,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林綰舒干干笑著。
“好久不打架了,過去舒活舒活筋骨也是好的。”孟溪山輕輕笑著。
“你可別去啊,不然還得再給你湊藥!”林綰舒一聽急急說道。
“你就這么瞧不起你兄弟我啊!”孟溪山斜眼一挑,林綰舒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你放心,要去也要到芍藥山莊拉那個墊背的!”孟溪山用鼻子冷哼一聲。
林綰舒眼色一黯,半晌沒了言語。
忽地憶起羅紅藥還活著的事情,這萬一他去撞到定要翻個天翻地覆。旋即大呼,“你可千萬別去,你可知道···”差點脫口而出,后反應過來又緊緊閉了嘴。
孟溪山不以為意,以為林綰舒還是放不下冷戎,遂輕蔑一笑,“你竟然還惦念著那家伙!”
林綰舒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吃了個暗憋,轉過頭去低不可聞地幽幽一嘆。
又聽他繼續說,“要說好多年不見那小子了。也不知道現在誰比較厲害···”
林綰舒沒有繼續聽他絮絮叨叨,轉過頭思索著自己的心事。他們四個,曾經都是那么要好,可是偏偏冷戎終是不能與他們三個為伍的。從那個時候她就應該看出來,他們不是一路的人。
孟溪山自顧自地說了半晌,終于想到來意,“對了,你找我來究竟要干嘛?“
林綰舒也恍然大悟般,“你看看,我這記性。芍藥山莊來信,你不用去殺幽冥君了。”
“哼,他叫我殺我便殺,不叫我殺便不殺。果然,我還真要去找一趟那小子。”孟溪山冷哼一聲,顯然已經微微動氣。
“你別氣,不用你冒險還不好。說來也巧,你道那幽冥君是誰?”林綰舒賣了個關子。
“是誰?”
“竟是我那疏袖妹子的手下,那小子竟潛伏在塵水樓五六年了,如今居然倒戈正式入了塵水樓。”
“我看,這其中指不定是什么陰謀。”孟溪山一臉不屑。
“我看未必,”林綰舒忽然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若是讓一個人甘心情愿,死心塌地,世間只需一字便可以做到。”
“什么字?”
“情。”林綰舒斜覷著孟溪山,挑眉吐出這個字眼。
“呵呵,你那寂和徒弟豈不是有危機了。”孟溪山斜斜看著林綰舒,嘴角揚起揶揄的笑意。
林綰舒不甘示弱,揚起下巴,“我那徒弟,我放心。”
二人談笑間不覺日影西斜,林綰舒派人給孟溪山準備了廂房。二人吃過晚飯,都覺得乏了,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這么多年,唯有與孟溪山和施雪鳶二人在一起才可以這般毫無顧忌,肆無忌憚。這便是家人間才有的親情吧。林綰舒抬首看著清冷的月光,嘴角勾起一抹溫暖笑意。
第二日孟溪山便辭了林綰舒,雖然林綰舒百般勸阻他還是暗暗下了決心,往芍藥山莊走一趟。
話說自前一日疏袖找冷戎夜談之后,第二日疏袖的心中還有些惴惴然,好在看到冷戎的時候他的面上并未有什么不妥,依舊是肅然冷峻面無表情。再看羅將離依舊是那般不冷不熱的姿態,真的讓疏袖有些懷疑,昨晚看到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大廳中,眾人都已經到齊,有疏袖認識的也有很多是她沒有見過的。
站在冷戎身側的是一個面目冷素的少年,和冷戎一樣,身上自帶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疏袖不由多看了兩眼,原來是那個在柳瑛戈家見到的叫冷子顏的少年。當時他說他的父親是冷戎,那么他的母親是誰?
少年感到有人一直盯著他看,不住往疏袖這邊看來。疏袖對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怔,卻見少年嘴角輕輕一勾,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見了禮。疏袖赧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冷戎見眾人已然到齊,便一一介紹開來。介紹到疏袖的時候,滿場嘩然,驚喜,激動,難以置信。眾人像是一汪靜水開了鍋,他們沒想到沈家竟然還余了后人。
各自寒暄感嘆的半晌,冷戎才安定住了眾人。“大家想必都很激動,畢竟老天總算開了眼,讓沈大哥家留下了一個后人。現在我們有了領袖,便可以具體謀劃如何推翻暴君的事情了。”
冷戎一句話拋出,全場立即恢復了近乎于詭異的安靜。
這句話擺明了把疏袖推到了風口浪尖。讓疏袖擔下領袖的重任。勝了,她便是千古留名,但萬一敗了她便是萬劫不復。
可是她沈疏袖怕什么,夏天無早就視她為眼中刺,肉中釘。報仇是她一生最大的夙愿,原來孤立無援的時候尚且義無反顧,如今更是如此。
疏袖微笑著看著冷戎,靜靜聽他接下來的話語。
“這個決定誰有異議么?”冷戎掃視當場,全場寂然。
冷戎嘴角勾出一抹自負的笑意,“那大家今后都要惟小姐之詞馬首是瞻,如有毀諾,當如此杯。”青花白釉的瓷杯應聲落地,一地殘骸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