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漸斜,林綰舒望著日光獨自出著神。冷戎翻看著書架上陳舊的古卷。
林綰舒忽然做了個決定,若是此時不問,恐怕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你知道溪山和羅氏姐妹的事情吧?!焙鋈涣志U舒開了口。
冷戎一時沒有料到,有些錯愕,一瞬又恢復了正常,淡淡點了點頭。
林綰舒眼中有些失望,果然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涼薄無情,卻還是不甘心?!澳銓α_將離可有一絲情意?”
冷戎不妨她說出此話,聽出弦外音,勾出一抹苦笑,“在你們眼中我就是這種人么?”
林綰舒一時詞窮,不知如何接續,“不,只是???”
“我現在心中唯有將離。”冷戎淡淡打斷她的話,他這種人說情話都說的讓人心寒。
林綰舒啞然,“那當初???”
“當初亦是刻骨銘心。”冷戎看著她,眼中無波無瀾。
林綰舒不明白,一個人的心中到底能容下多少人。曾經的她輾轉反側,憂思難忘,最后看開不過是煙花一場。只是后來她的心中竟輕易再容不下其他人,她的心被傷一次就再也不會打開了。
連林綰舒自己都會訝異,自己竟擁有這樣一個靈魂。一個人的孤獨,才是最安全的姿態,不打開心,便不會傷了心。
有一個人,你明明忘記了他的音容笑貌,忘記了他執劍時如冰雕的笑顏,亦忘記了那段是何夕的青蔥光景。但是就是有這樣一個影子,如抹不走的陰霾扣在心頭。
她像是被下了一個咒,她總是在想,也許這一生沒有情緣,有的只是情劫。
又也許她一直在等待一個良人把她的心敲開,但是,是否真的會有這么一個人?他是誰?她不知道。
“曾經刻骨銘心,真像是一個笑話!”林綰舒也有點驚訝自己竟會說出如此尖酸的話。
冷戎半晌說不出話來,“你若是這么想,我也不想多說?!?/p>
氣氛又轉了涼,林綰舒轉頭看著漸斜的日影,直到孟溪山推門闖入。林綰舒聽到熟悉的破門聲,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見到孟溪山,林綰舒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完全沒有了剛剛的拘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可是屏山的公物!撞壞了是要賠的!”
孟溪山卻一臉不屑,挑了一邊眉毛,繃緊臉,“藥你吃了么!”
林綰舒才想到此行的目的,忙向孟溪山道謝,一副諂媚的模樣。惹得孟溪山嘴角忍不住抽動,原本緊繃的臉也瞬間變了形。
“你別謝我,要謝就謝謝冷戎,是他給你要到的藥?!泵舷窖凵耦┫蚶淙?,淡淡地說。
林綰舒的心又像是陷了一節,“是么,那真是謝謝你了。”疏遠而客氣。冷戎也只是點了點頭。孟溪山在旁邊看的分明,卻把頭轉開,沒有開口。
“你們在這要呆多久?”林綰舒轉向孟溪山忽地問道。
“明早就起程,冷戎要回芍藥山莊。”
“哦,那個日子就要到來了吧。”林綰舒的眉梢上忽然掛了一抹擔憂,亂世將至,這江湖,這朝堂,又該是怎樣一番罹難景象。
兩人沉默著點了點頭。氣氛又陷入了僵著。
晚上的時候林綰舒來到岳渙冰的房間。岳渙冰似乎早料到她要過來,坐在案前,翻著書卷,燈火一名一滅,是骨子里透出的淡定從容。
看著林綰舒略略抬了頭,“你可想好了?”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
“這亂世要來了,我又豈能錯過?”林綰舒的眼中燃起一股傲然之氣。
“我早知道,解了你的毒這世上便沒有什么能攔得住你?!?/p>
“那,多謝掌門師兄成全?!?/p>
第二日,兩騎快馬出了屏山。在他們走后不久,幻煙閣的門被上了重鎖,一騎雪色駿馬也御出了屏山。
猶自風前飄柳絮,隨春且看歸何處。
山河如風中落絮,該是英雄出現的時候了。
楓都的夜,最容易讓人沉醉迷離。
楓都風月堂里,最安靜的是重疊幔帳的照花櫥。
陌雪睡得安穩,晚香玉放下睡帳,枕在她的身邊。摸著她青瓷般光潔的面龐。
這幾日下來,白日里都是她和步光帶著陌雪四處游玩,雖然心中早如死灰,但在表面上依舊是其樂融融的模樣。
想著白日里的諸般景象竟像是從不敢奢望的夢境,他依舊是溫柔而寵溺的笑,如少年時一般無兩。但看在她的眼中又是那么刺目,提醒著她心中那被凌遲出的一道道深淺縱橫的傷。
他是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也是最恨的男人。
晚香玉披了外衫,赤足踩上冰涼的磚,鉆心刺骨的涼。走到了門前站住,門外是風情萬種,煙視媚行的風月情場。
她推開房門,滾滾紅塵鋪面而來,又合上門,把陌雪隔離在唯一一片凈土。
她要去找步光。
他房間的燈還在亮著,這時她又變作了沈紫衣,更深露重,夜會情郎,不,那個,只是故人罷了。
她推開了門,步光猛地抬頭,眼中是野獸般的光,那是一個殺手的本能。見到是她,面目緩和下來,眼中竟隱含一絲驚喜。
其實他一早就想去找她了,只是怕惹她生氣?!澳憬K于肯來見我了?!?/p>
“你什么時候走?”沈紫衣面無表情地問,生生把柔情打斷。
步光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原來她來,只是為了讓他離開。
“你最好快點走,風月堂留不得你這種白吃白睡的男人。”沈紫衣的話毫不留情。
“是啊,陌雪也不應該在這地方住下去了。明日我就帶她離開?!辈焦獗还雌鹆伺瓪?,眼中暗涌,嘴中也變得涼薄。
“哼,帶走陌雪?這地方雖臟,墨羽盟也干凈不到哪里去?!鄙蜃弦路创较嘧I,嘴上頭快,可是心卻沒來由地疼。
步光一時找不出什么語言反駁,只見他眉目緊繃,嘴角咬合處,肌肉繃得青白。
“你為什么要找到她!為什么要帶她來見我!”沈紫衣拼命撕扯著步光的衣襟。
步光一把攥住了她的雙手,狠狠看到她的眼中。“真不知道,世上怎會有你這么狠心的母親,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可以丟下。”
沈紫衣也不甘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那是因為她同樣有一個殘忍的父親。”她聽到心中有什么東西在支離破碎,灰飛煙滅。
這世上有那么多人相愛,也有那么多人恨由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