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是難得的晴好天氣。天朗氣清,碧空如洗。何少伯要去塵水樓復命,楚錦送走他,便在院子中閑閑靜坐,享受著秋日的暖陽。
現(xiàn)在的她就像是每個賢良淑德的妻子一樣,每天除了盼著丈夫歸來,便是學會在等待中打發(fā)無聊的時光。
而今日卻并不無聊。因為有四名玄衣蒙面的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楚錦忽地被四人團團圍住,不住驚叫“你們是什么人!”
“哼,我們是取你命的人!”來人也不解釋,一束凜冽的劍光便向她襲來。楚錦花容失色,驚慌躲避,卻躲不及被刺中的手腕。那人順勢扣緊了她的脈門。
楚錦被抓著手腕,渾身不住的顫抖,右腕血流如注,卻強裝鎮(zhèn)定?!斑@位好漢,我們素來無冤無仇,小女雖命若草芥,卻想死個明白?!?/p>
那人扣腕半晌,微微蹙了一下眉,便放開了楚錦。“怎么會是這樣?!蹦侨说吐曌哉Z一句。
楚錦捂著受傷的手腕,看著那個人,眼中露出了異樣的光。待要再看清那人的輪廓,卻見他一揮手,一瞬間四人便無影無蹤了。
看著四人走遠,楚錦望著被鮮血染紅的衣袖,冷哼了一聲。傷口不輕不重,分寸拿捏的這么好,果然是水煙閣的人。
一直躲在暗處兩位婢女走了出來,低聲詢問。“是塵水樓的人?”
楚錦無聲的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進到屋中去了。到了屋中,她掀開上襦,冷眼拔出了肩膀上嵌著的三枚銀針?!昂?,想試我的武功么?!?/p>
兩位婢女面容微變,“原來魘領主早就料到了。領主被扣上脈門的時候可嚇了我們一身冷汗啊。”
“沒想到,來得還真快啊?!背\嘆了口氣,拿出金瘡藥兀自上了。眼中卻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
塵水樓水煙閣。
疏袖正在整理殺手的卷宗,寂和在一旁把卷宗歸類放到秘閣中。兩人未置一言卻自有一種年深日久養(yǎng)成的默契,時光安然靜好,光影交織,婉轉(zhuǎn)如詩。
只是門外忽然響起的腳步聲打破了此刻的寧靜。
疏袖擱筆淺笑,“想是溟然回來了。”
叩門聲應聲響起,“進來吧?!笔栊湎蜷T外喊道。
雕花木門被推開,玄衣少年閃了進來。
“怎么樣,可試出了?”疏袖看著溟然問道。
少年皺著眉頭,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我扣住她的脈門,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內(nèi)力?!?/p>
“傳說有種金針封穴的法子能讓人摸不出內(nèi)力深淺。你可不要上當啊。”寂和放下手中的卷宗,踱步過來。
“看來今天少伯可要找咱們鬧騰了?!笔栊錈o奈搖了搖頭。
“我看不光要鬧騰,還要把人家接到樓里來呢。”寂和嘆了口氣。
“這樣也好,我們便看看她要做些什么?!笔栊涮羝鹨荒ń器锏男?。
“請君入甕么,只是可憐了少伯的一片癡心?!奔藕兔媛稇n色,宛如太息。
果然月上柳梢的時候,何少伯氣沖沖地提著劍進來了,劍名流采。飾以文玉,表以通犀,果真符合他奢華炫耀的性情?!凹藕停蝿?!我要和你打一架!”
寂和有些無奈,“少伯,我和疏袖,你打得過哪個。來消消氣,慢慢說。”
“你們把楚錦傷成這個樣子!我和你拼了!”何少伯恍若未聞,揮著劍沖了過來。要說這何少伯在江湖上也絕非庸手,只可惜,現(xiàn)在的對手是寂和。
寂和劍并未出鞘,只是躲閃著。一邊躲一邊氣定神閑地說“都是我的不好,是我多心了。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說了,不要你管么!”何少伯揮著劍狠狠地說。
“好了,你消消氣。明日把她接進來送到芳芷閣休養(yǎng)可好!”說罷,青鋒一轉(zhuǎn),格住流采,寂和欺身而上擒住了何少伯。
何少伯面色通紅,瞪著寂和,又知自己敵不過,遂漸漸松懈下來。
“明日我便接她進樓,人也試過了,你們要再敢動她一下,小心我不客氣!”說罷拂袖而去。
疏袖一直在一旁冷眼看著。此時方才出聲,“也不知那女人到底給少伯灌了什么迷魂湯。這么精明的一個人,竟被糊弄成這樣。”
“不過是當事者迷罷了。”寂和臉上寫滿擔憂。
果真第二日何少伯把楚錦接入了塵水樓。卻沒有去芳芷閣而是安置在了他的燕閑閣。
“少伯開始信不過咱們了。”寂和輕嘆一聲,其間滿是惋惜。
“我卻看那女子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笔栊湮Ⅴ玖?,遠遠盯著楚錦沉吟道。
“啊,想起來了!是蒼梧山莊。雖然只是一面她當時又蒙著面,但是給人的感覺確是一樣的?!笔栊浠腥淮笪蛞话愕?,但是面色卻更加凝重了。
“你說她是誰?”
“魘?!笔栊鋱远ǖ?。
寂和也微微震驚“確實是個棘手的角色。”
燕閑閣中。
楚錦站在何少伯身側(cè),面露怯色,楚楚動人。“想不到天下還有這等地方。只是我一個風塵弱女子住在這里恐怕···”
何少伯笑道“沒關系,在這里沒有人看不起你,更沒有人敢欺負你!”
楚錦一雙妙目若顰若蹙,“少伯,你為了我···”
何少伯一把摟過她,“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傷害了?!?/p>
燕閑閣在塵水樓中是除了弦雪閣外最豪華氣派的地方。各處景致皆出自名家之手。尤其值得一提的便是燕閑七景。
一年春,雙飛燕,三春暉,四時好,五湖煙,六橋柳,七星巖。均是出自堪輿大師蘇雪林之手,景致絕美又暗含陣法。是蘇雪林的得意之作。
楚錦便被安排在五湖煙處。這是樓內(nèi)人的住處了,與夏焱一行曾住過的客房還有所區(qū)別。
宋清音早已移居到雙飛燕,與五湖煙隔水相望。此時疏袖正在雙飛燕的竹亭中與綺顏飲茶。
茶香裊裊,是上好的敬亭綠雪。嫩綠的茶葉在碧色的杯盞中往來浮沉。疏袖斜眼瞥著對面新搬進的女子?!斑@個女人真是不簡單。”
綺顏煮著茶,淺笑了一下,“要是沒點本事,怎么能當?shù)昧四菐团说慕y(tǒng)領。”
“今晚我便去會會她?!笔栊溲壑芯庖滑F(xiàn),輕輕啜了口茶。
“你可要小心些?!本_顏微微有些擔憂。
“在這里,還輪不到她撒野?!笔栊渖钌羁戳藢γ嬉谎?,不做言語。
入夜掌燈的時候,疏袖提著一盞八寶琉璃燈緩緩向五湖煙走去。楚錦正在湖邊小筑弄著琵琶。聲如裂帛,其間殺氣縱橫。
“這么水嫩的一雙手,彈這樣肅殺的曲子,未免可惜了?!笔栊淇粗\的一雙素手,淡淡說道
楚錦看到疏袖立即停了聲響。襝裾站起,把琵琶擱到一旁的小案上?!敖憬闶墙耍匀宦牭枚@其中的豪氣?!背\嘴角含笑,信手低眉卻沒有看疏袖一眼。
“哦?我怎么只聽出了殺氣。”疏袖反問。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凝滯。
楚錦卻泰然若素“姐姐怕是聽錯了吧。我一個小女子哪懂得那些?!?/p>
“也許吧?!毙此谎?,“妹妹可還住得習慣?”
“我一生漂泊,哪有什么住得慣住不慣的,這里自是極好的。”楚錦有些微微的自嘲。
“那我便不打擾妹妹了。”疏袖瞟了一眼楚錦的腰間,嘴角含笑緩緩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