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只上好的紫金釉青花杯,被狠狠摔到了地上,瞬間化為齏粉。
“那個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陛下從我眼前給勾引走了,真是不要臉!”冷纖羽在殿中大發脾氣。
“哼,不就是一件紅色衣服么!給你剪得粉碎!看你怎么穿!”冷纖羽眼中泛出冷芒,雙手死死扯著紫絹繡帕,望著雙雪殿。
而雙雪殿此時正夜舞笙歌。
顏月溪善舞,滿庭的芳菲殆盡,天地間只余她一人光華畢現。
淡粉色的幔帳好似女兒家的心事,飄舞在雙雪殿傲雪庭中。顏月溪臨風踏舞,月色清冽如洗。素白色的水袖輕盈流轉,身姿若風扶柳,又如凌波踏雪,輕靈無痕。笛聲悠揚,伴著舞步節節拔高。輕紗遮面,眼波婉轉,像是無盡的相思纏綿。一時間滿庭生香。
夏天無漸漸看得癡了。
當年苧羅山上,她也是這般踏月起舞。銀色的月光映在她的身上,仿佛就要絕塵而去般。只是當年吹笛的少年,當年踏舞的女孩,都已經不是當年的模樣了。無論今宵酒醒何處,也不過是楊柳岸曉風殘月,徒留滿地的月光惘然如泣。
一曲終了,顏月溪輕斂裙裾,緩緩走向了那個迷惘的男人。此時他不在是君主,不再是帝王,不過是一個為情所傷的男子。
“陛下。”輕輕的一聲喚,吹散了多少旖旎的夢境。
夏天無似乎不愿醒來。輕輕抱起她,只是不敢揭去她遮面的輕紗。怕觸破了一場清夢。
第二日顏月溪滿眼含笑送走了夏天無。轉進殿內,便斂了笑容。
她是個聰慧的女子。平時斂盡鋒芒,波瀾不驚,卻總能立于不敗之地。這是她在**的生存之道。雖然勞心費力但總算保住了富貴榮華。每一個后妃的身后都有一個家族。雞犬升天還是萬劫不復都靠她一個人籌劃經營。有時候她也會覺得很累,很累。可是這就是她的命所以也只能堅持著走下去。
“我記得皇后的鳳陽宮中有很多陳年舊物吧。”顏月溪輕輕看著茜兒。
鳳陽宮緊挨著夏天無的紫金宮,里面陳放著當年顧吟素的舊物。宮門深鎖,不論何人擅闖皆杖責四十,驅逐出宮
“娘娘你是說。”茜兒的眼中露出了駭然的光。
“這下,我就要冷纖羽看看恃寵而驕的下場!”顏月溪冷冷地笑道。
在這偌大的深宮中生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里的每個人,都是有目的的活著,為了愛或是為了利,而愛卻是那般遙不可及。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砝碼。
白日里的時候,顏月溪依舊穿著那身水紅色的衣裙招搖過市。冷纖羽遠遠看著,嫉妒的火焰漸漸升溫。年少的她還沒有嘗過失寵的滋味。如此沉不住氣的一個人,在深宮中是活不長久的。
“華英,你過來。”冷纖羽喚來她身邊的女官,在女官的耳邊細細吩咐著些什么。名為華英的女官面目凝重,輕輕點頭答應著。
不一會兒的功夫,顏月溪走到了結綺樓,冷纖羽此時正從殿中走出,二人迎面相對。
冷纖羽微微向顏月溪福了一福。“姐姐好雅興啊。呦,這身衣裙真是光鮮亮麗,可是顏色有點艷了。不夠穩重。”
顏月溪不管她話中帶刺,仍是溫柔一笑。“妹妹這是去哪啊?”
“我閑人一個,不過是到園子里逛逛。不像姐姐,這么多年,依舊圣寵不衰啊。”冷纖羽露出一個明艷的笑容。
顏月溪心中冷哼,若不是她苦心經營,只怕早就萬劫不復了。這么多年,她是在說她老了么。
“妹妹言笑了。”說罷微微點了一下頭,繼續向前走去了。
冷纖羽看了她一眼,與她擦過,緩緩向前走去。
正擦肩而過時,一聲驚呼響徹耳畔。顏月溪轉頭,卻見冷纖羽像是踩到了什么滾圓之物,直直向后摔去,顏月溪伸手欲拉她,卻未拽住。倒是冷纖羽死死抓住她的袖口,狠的一扯,水紅色的薄紗外罩便被扯出一條大口。
“妹妹沒事吧。”顏月溪心知肚明,卻仍是裝出關切非常的模樣。
冷纖羽在宮人的攙扶下緩緩站起,狼狽非常。“我沒事,姐姐掛心了。”仍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轉過頭去,卻立即換了一副兇悍模樣。“是哪個作死的東西,這地上怎么會有珠子!滑倒我是小,要是滑倒了雪妃娘娘,你們還想不想活!”
要不說宮中的女子變臉變得比什么都快。一個轉身,便忘卻了剛剛的模樣。
宮人跪倒一地,噤聲不語。
“呦,姐姐的衣服破了。若姐姐不嫌棄便到我宮中換一套穿吧。”冷纖羽對顏月溪柔聲說道。
“也好。”顏月溪隨著冷纖羽進了結綺樓。
顏月溪換上了一套鵝黃色的錦緞罩衫。又與冷纖羽閑聊幾句,便回到雙雪殿中去了。水紅的罩衫卻擱在了結綺樓。
“竟然是六銖紗做的,這么好的衣裳真是可惜了。”冷纖羽手執著顏月溪的水紅色罩衫冷聲道。
“刺啦”裂帛嗚咽抽泣。一件水紅罩衫被一點點扯得粉碎。
“華英,拿去燒了。”冷纖羽冷冷地吩咐道。
名叫華英的女官接過罩衫,便向后殿走去。行至無人處,忽然角落中出現了一抹茜色的側影。“這是雪娘娘打賞你的,這件衣服收好,以后自有你的好處。”
華英點頭接過,嘴角露出一抹興奮的笑意。仍舊鄭重其事地繼續端著衣服向后走去······
雙雪殿中,顏月溪依舊穿著水紅的罩衫,這一件才是前日的那件。而結綺樓的那件呢,自然是顧吟素的。
那個女人,因為一件衣服都要爭風吃醋的,這么沉不住氣。早晚都要死在這宮里,不如我先幫她一把。顏月溪望著鏡中的自己,心中暗想。
夜半三更,顏月溪蜷在夏天無的懷中,一雙春水翦瞳瑩瑩泛光。“陛下,這幾日潮氣大。鳳陽宮常年緊閉,容易生霉。臣妾想幫忙晾曬一番,順便清點一下其中的物品。也為皇后娘娘盡一份心意。”
夏天無面色一沉,眉頭微微一皺,一時空氣又冷淡下來。
顏月溪看夏天無面色不善,委屈地看著她的帝王。“陛下不允就算了。”
“也好,你去吧。”夏天無深深嘆了口氣,轉身睡去了。
夢中他看到了那抹水紅色的倩影,滿是明媚溫暖的笑意“阿無。”很很久很久他都沒有聽到這聲呼喚了。
顏月溪看著沉睡的君王,嘴角展現了她從未見過的笑意。幽幽的嘆了口氣,這個人最是無情卻又最是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