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皓覺得現在的日子是灰色的,即使是新婚燕爾,有新婚妻子相伴左右。
沒有人能替代蘇菲在他心里的位置,他每天都在等待著蘇菲突然出現在面前,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依然沒有任何她的消息。時間越拉長思念越熾烈,梁皓覺得日子就是在思念中度過,他變得少言寡語,每天按時上班下班,生活變得規律單調。
吳雪溶眼瞧梁皓越來越憔悴,很是心疼。現在,她不得不開始懷疑當初的判斷了,都已經三個月了,如果說是去巴爾的摩瞧病,那么早該回來了,如果不是去巴爾的摩那又會去哪兒呢,吳雪溶想過各種可能,包括發生了意外或者病情爆發的最壞結果,但是她很快就把這種想法從腦子中剔除出去,如果是,蘇菲一定會告訴。
現在,只剩下了最后一種可能了。不是吳雪溶之前沒想到,而是她根本不愿這樣去想。從梁皓求婚那天開始,蘇菲的舉止就變得反常,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蘇菲這次離開跟這不無關系。
沒有蘇菲的消息已經三個多月了,每天下班回到家,梁皓會花較多的時間陪尼克。孩子也多次問媽媽去了哪兒,怎么去了這么長時間之類的問題,梁皓只能捏造說去出差了,過些天很快就會回來。‘過些天’這樣的回答已經很多次了,最后連梁皓再這樣回答時都覺得心虛。
這天晚飯后,梁皓與兩個孩子在屋前草坪玩耍時,尼克又問起了同樣的問題,梁皓頓覺頭疼,不知道該找什么理由來回答應付,正不知所以之時,吳雪溶從屋內向他們走來。救星來的真是及時!梁皓大大松一口氣了。
“媽媽昨兒還跟阿姨打電話呢,讓阿姨告訴尼克媽媽什么時候回來?”梁皓信口胡捏,把燙手芋頭扔給吳雪溶,說這話時,故意提高了聲音,好讓她聽到后心里有所準備。
吳雪溶顯然是聽見了,她瞪了梁皓一眼,走近蹲在尼克跟前,扶著孩子的雙臂,微笑著說:“媽媽是翻譯家,她去美國翻譯一份材料,等手上的活兒忙完了就回來,媽媽知道尼克的生日快到了,還問你想要什么禮物呢。”
尼克想了會兒說:“其實我不想要什么禮物,只要媽媽早點回來,不過,既然是媽媽要給禮物,那就要了,我想讓阿姨帶我和可可一起去迪斯尼樂園玩。”
吳雪溶愣了一下,開始后悔沒事兒去胡整什么生日禮物的話,加拿大沒有迪斯尼樂園,離多倫多最近的是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奧蘭多市,單不說路途遠,這一玩起碼也要三五天,公司的事兒一大堆,自己哪有時間啊。不過,孩子現在放暑假中,趁著過生日,去旅行一番,長長見識也是必要的,要不就讓梁皓去吧,尼克還不知道梁皓就是自己的父親,正好讓父子兩多接觸接觸。想到這,吳雪溶瞥了一眼梁皓,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狡黠笑容。
“阿姨很想跟你和可可一起去樂園玩,可是阿姨實在太忙了,要不讓梁叔帶你們去,好嗎?”
“好。”
尼克回答的簡練干脆,但梁皓卻叫苦不迭,他沒吳雪溶想得深,而只是覺得吳雪溶出的是餿主意,把皮球踢回來。這是孩子的愿望,拒絕不去似乎不好,罷了,去吧,去當一回孩子王。
“梁叔答應帶你和可可一起去樂園玩,事兒既然定了,那就宜早不宜遲,三天內出發去佛羅里達。”
臨睡前,經歷一番溫存后,大汗淋漓的吳雪絨趴在梁皓身上,用手指在梁皓胸前劃著圈圈,等呼吸平息下來,她慢慢告訴梁皓幾個月前蘇菲去巴爾的摩很可能是瞧病去了。“那位霍普金斯醫學院病理學教授是病毒研究方面的專家,你知道,X病毒把姐的身子糟蹋的面目全非,而且還一直在繼續折騰著。”
“這次去美國,你順便去巴爾的摩拜訪一下這位教授,看看有沒姐的消息。”
對吳雪溶的細心,梁皓很是感動,一天沒有蘇菲的消息,他一天都得不到安寧,不單是他,還有尼克、吳雪溶無不在為此揪心。現在,終于了一絲線索,他自然要去巴爾的摩了。
梁皓想了會兒,問:“你知道這位教授叫什么名字嗎?”
吳雪溶搖了搖頭,“只知道他是位著名的病理學專家……對了,我們可以上網Google一下,或許能查到有關他的資料。”
梁皓從床上蹦了起來,就要往書房跑,電腦在書房,他現在要立馬知道結果。
“瞧你急的,你就這樣光溜溜地去啊?”
梁皓一愣,等回過神看清自己赤裸的身子,心里不由一陣苦笑,隨手拽過一條平角內褲套上,打開門直接走向書房。網上搜索結果顯示霍普金斯醫學院有好幾位病理學教授,梁皓一時不知道哪個才是自個兒要找的人。確定不了倒還是其次,人家是知名的專家,時間一定排的很緊,自個兒是平民百姓,能有機會和可能見到他嗎?到時先試試再說了,總之要見到教授才是。
三天后,梁皓把餐館收銀的活托付給鄭敏芳后,帶著兩孩子首先飛往了佛羅里達州的奧蘭多,在迪斯尼樂園游玩了兩天后,因記掛拜見教授的事,比原計劃提早了一天結束了迪斯尼之旅。兩小孩子對提早結束頗為不高興,但梁皓一時也顧不了太多,帶著孩子從奧蘭多直接飛往了大西洋沿岸城市巴爾的摩。
很幸運的是,在霍普金斯醫學院跟院長說明來意后,對方很是熱情,告訴說該院病理學教授中專門從事病毒研究的只有喬治教授,并幫忙電話詢問了喬治教授,定了約見的時間。喬治教授是個大忙人,約見地點就定在他的實驗室辦公室。
喬治教授是一位七十多歲,還在崗位兢兢業業的小老頭。
“她在這兒停留了幾日就離開了,后來去了哪兒我也不知道。蘇菲女士是個很有性格的女性,對生命取舍的從容,很多男士都無法做到,我找到了她的病因,卻很遺憾在她有生之年沒能找到徹底解決她疾病的方法。”
“有生之年?喬治教授……我……我不知道這話的意思。”
喬治教授詫異地看著梁皓,納悶地問:“你是她的丈夫,怎么會不懂這話的意思?”
“喬治教授,請您寬恕我的冒昧和無知,X痘病毒雖然改變了她的容貌,體質比沒得病之前弱了些,可是,她還很年輕,還有一段很長的生命旅程,怎么會……您知道,有生之年,這話兒太讓人感覺意外和震驚了。”
喬治教授算是明白了眼前這位年輕人的意思了,感情病人根本就沒把得了惡性腫瘤的事告訴她的丈夫,由此可見,她不單對生命是從容,同時也是一個堅強、對愛充滿崇高情操的人。這樣的人,是可親可敬和值得去幫助的人,她的病從理論上講不是不能治愈,但可惜到現在還未找到治療的方法。
要不要告訴他實情呢?隱瞞病情是她的意思,獨自面對和承受病痛那是為了不讓家人擔心,這是一種無私的大愛,可是,從客觀上說,告訴并與家人坦然積極地面對,對病人健康有好處。
喬治教授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后決定還是告訴了梁皓實情。
肺癌?!
如同晴天霹靂,震撼的梁皓眼前一黑,腦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把意識聚攏。“不可能,這怎么可能,教授,你是在說我愛人得了癌癥嗎,您確認沒有弄錯?”
“小伙子,我做人如同治學,一生嚴謹從實,我不會拿這事開玩笑。”
似乎是軀體沒了靈魂,渾噩茫然的梁皓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跟教授道了別,又怎樣走出實驗室。
她得了不治之癥,她竟然得了不治之癥!
假的!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有新男朋友是假,拒絕情感也是假,所有一切都是假。把尼克送來,拿出所有的錢扶持公司,原來她早就做了最后準備。姐,你怎么那么傻,為什么不告訴我,而要一人獨自承擔傷痛?我是你的家人,我的愛人,我的姐啊!你知道自己已經沒多少時日,現在靜靜離開,也是特意安排的嗎,這次,你要我們永生不能相見了嗎?
你怎么可以這樣做,一個人走了倒干凈,一了百了,而讓他人愧疚痛苦一輩子,你怎么可以這樣自私,怎么可以把本可以幸福美好生活的一家子撕扯的破碎?
梁皓病了,他帶著孩子們回到約克后就病了,整整兩天,不吃不喝,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無論誰敲門呼喚,都不應答。
第三天,當吳雪溶再次敲響臥室門的時候,門開了,梁皓站在了門中間。三天,三天時間,他像變了個人似的,臉色蒼白憔悴的可怕,吳雪溶的心針扎般疼痛,她靜靜地注視著丈夫,沒有說話,她努力忍住在眼眶中打轉就要盈眶而出的眼淚,遞給梁皓一杯水。
梁皓默默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我有話對你說。”梁皓沒有走出臥室,活讓吳雪溶進入的意思,他靜靜地看著吳雪溶,低聲但清晰地接著說:“她患病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對嗎?當初在航班上初次見面也并不是偶然,而當時你來當保姆也不是桑柔介紹,而是她特意安排的,對嗎?這些都是她安排,目的是為了給我安排以后的路,對吧。”
“我……”梁皓連珠炮式的問話,把吳雪溶徹底鎮住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些問題。
梁皓似乎也不想得到她或肯定活否定的回答,他接著說:“我知道,這不關你的事,而我也相信,你愛我是真心的。我只是想告訴你,在沒有蘇菲確切的消息之前,我還想一個人靜靜地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