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早,院子里就開始有宮女來回走動。蕓墨輕輕起身,收拾好了拉開門,見她們跑前跑后的忙笑著說,“我來幫忙?”
“不勞煩小主了,等會兒娘娘起身了,小主過去伺候就是了。”一個宮女畢恭畢敬的朝她點點頭。
昨夜一晚睡的特別踏實,倒都忘了已經換了院子,周圍還沒搞清誰都是誰。蕓墨回屋又自己稍微打扮了一下,怔怔望著鏡子里的自己。
第一次看到那張臉,她驚恐萬分,這面貌絲毫沒有自己的影子,完全陌生的眼睛嘴角,和自己幾乎沒有一處相同。而如今再看,眼角眉梢已經漸漸有了幾分生氣,用手滑過臉頰,也不怎么覺得生疏……
太監在屋外輕咳一聲,“小主可是起來了?”
“起來了。”蕓墨站起身笑著走過去,“娘娘是叫民女過去么?”
“是。娘娘吩咐小主用了早膳過去便可。”
“奴才叫人一會兒給您送過來。”太監說完弓著身又抬頭撇了一眼蕓墨,頓了一下,看她沒有什么回應,才緩緩往后退下。
蕓墨站在原地稍微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李公公且留步。”回屋從柜子里拿出上次勤妃賞的那塊銀錠,放在他手上,“以后還要勞煩公公了。要是哪里有做的不妥的,還請公公授意。”
李公公怕是沒想到能收這么大一塊銀子,眼里立馬存了些驚慌之意,“小主這可使不得,奴才不敢要。”手順勢推回來,力道非常小。
當初在十五格格院子里看小宮女端茶倒水的孝敬管事的太監,蕓墨倒也看的明白這些,只不過沒想過有一天也要輪到她巴結太監。只知道慧妃給雨京每次都打的不輕,如今到了慧妃宮里,也只好伸手買個安心。倒是有點可惜了這塊銀錠,挺大一塊的,到時候再碰到別的太監宮女,手里就沒這么大方了。
“李公公別客氣,應該的。”蕓墨輕輕推回他的手,“以后麻煩您了。”
李公公笑著把銀錠放在袖子里,“那奴才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小主還請放心,奴才定會盡職所能。”
不一會兒宮女端上來一些小菜,也不敢多耽擱,隨便吃了幾口就去給慧妃請安。一進屋,慧妃正半躺在炕上吸著鼻煙。八阿哥和八福晉正在上座品茶。蕓墨一愣,沒多看幾眼就做禮,“民女給慧妃娘娘請安,給八阿哥八福晉請安。”
“起來吧。”慧妃頭稍微轉過一些看著八福晉,“這人你認得么?我從十四格格那邊要來的。”
蕓墨才抬眼看八福晉。怎么形容她呢,漂亮?還是美的艷麗?好像腦海里能用的上的詞語都表達不了蕓墨心里一絲自卑。那日在大殿已經見過她的美貌,連蕓墨也自愧不如。
八福晉只是嘴角微微牽起,并沒有多看一眼蕓墨,轉過頭倒是望著八阿哥,口氣像似撒嬌,“咱們見過嗎?”
八阿哥稍有些不自然的抬眼看了看蕓墨,知道八福晉也在一邊看著自己,輕聲干咳了下,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慧妃微微睜開眼,泰然自若的隨了一句,“這孩子很聰明,合我眼緣。”
八福晉淡淡掃了一眼蕓墨,一笑起來朱唇皓齒更是好看,“這姑娘生的可人,額娘喜歡也是她的福氣。”
“合眼緣的也不見得就是漂亮,長得漂亮的我也不見得就喜歡。”
八福晉趕緊笑著擺擺手,“額娘別怪罪,兒臣隨口說說的。”臉上絲毫沒有什么難堪的意思,就好像也聽不出慧妃的意思一樣。
蕓墨站在一邊聽著,覺得渾身不舒服。也說不上為什么,她一看到八福晉就怵頭,從那次雨京被打的國宴開始,就心里說不出來的懼怕八福晉。現在加上和八阿哥這一層紙的事情,更是有些怕還沒怎么樣就得罪了她。
“娘娘,大阿哥來了。”老嬤嬤進來稟告。
慧妃明顯臉上帶了歡喜,也坐正了身子。
老嬤嬤話音剛落,一個身著華麗的阿哥幾個大步進屋,聲音洪亮,“兒臣給額娘請安。”
“快起來快起來。”慧妃早穿上了鞋走過去扶起大阿哥,又看到他身后跟著幾個小格格小阿哥,笑的更是開心,“都來了這是?弘昱快過來給皇瑪姆看看。”
小格格小阿哥們都跪下做禮,“孫兒給皇瑪姆請安。”
這一下屋里熱鬧起來了,宮女們都忙前忙后的上茶擺椅子,蕓墨還怕擋住了宮女們的路,悄悄躲到一角站著。八阿哥八福晉也把位子給大阿哥讓出來,八福晉拉著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格格笑著問,“薇芩都這么大了?”
“你腿傷好些了沒有?”
蕓墨抬頭一看,八阿哥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自己身邊。對上他的眼眸,心里又止不住的亂跳,怔怔的看了幾眼,最后還是低下頭小聲回,“已經不怎么疼了。多謝八阿哥關心。”
“老八來了?”大阿哥這么一問,八阿哥才挪了步子又走回去,笑著答,“也是才來,給額娘請安這就要走了。”
“多坐一會兒。”大阿哥爽朗的笑著,“不老看見你們。”
大阿哥倒是一眼就知道是慧妃的兒子,眉眼間都像極了。看似是比八阿哥年長些,渾身上下帶著強烈的氣場,看起來人精明的多,說話也總擺著架子。
慧妃早就拉著唯一的小阿哥坐在炕邊,不停的幫他整衣領衣袖,完全也顧不上別人了。小阿哥也就兩三歲的樣子,瞪著個大眼只顧著笑。八福晉見幾個小格格坐在一邊一個個都不言不語的,笑著又拉起那個年長些的格格,“薇芩帶妹妹們隨我出去轉轉吧?”
格格們聽了大喜,四個格格都站起身,“八嬸嬸帶我們去哪里?”
八福晉又轉過身望著慧妃,“兒臣帶她們去院子里聊聊,額娘有什么吩咐么?”
慧妃已經拉著小阿哥坐到自己腿上,輕拍著他后背,“不礙事,你們去就好了。”
“這位姑娘也一起吧?”八福晉看向蕓墨,笑著伸出了手。
蕓墨只好轉過身躬身給慧妃做禮,還希望能被留下。慧妃看也不看的擺擺手,再回過頭,八福晉還是笑著,手一樣懸在空中。
不敢拉那只手,又不敢不拉,看八福晉的手根本沒有放下來的意思,只能硬著頭皮伸手搭過去,才一碰到,立馬被八福晉用力往前一拉,“姑娘一起來就是了。”
雖然有些準備,只得快走幾步,以免被八福晉拉趴下了。等出了屋走了一會兒八福晉才松了手。蕓墨身上八福晉那股香氣散不掉,剛才她手的抓力仿佛還留在上面。
說‘小格格’,也只不過是蕓墨看人的眼光都從自己還是二十幾歲穿越前說的。八福晉嘴里的這個叫薇芩的格格,其實一點也不小了,和蕓墨比起來,兩個人根本年紀相仿,最小的那個格格看起來也都和十五格格年紀差不多了。
“八嬸嬸可是越來越漂亮了。”薇芩乖巧的笑著拉八福晉在小亭子里坐下,“咱們可是一年沒見了。”
蕓墨心里暗想,要是自己長成八福晉那個樣子,到現在的年紀,光是聽別人奉承自己長得漂亮,應該都沒有什么知覺了。
八福晉只是笑,抬頭看蕓墨站在一角,這才開始仔細上下又打量著。
薇芩身邊的另外一個格格順著八福晉的眼神望過去,“你是誰?”
“回格格,民女完顏氏,侍郎羅察的次女。”
“啊。”薇芩突然點點頭,“你是今年的秀女吧?”
“回格格,民女未曾有機會選秀……”
年紀最小的格格突然站起跑過來,抬頭望著蕓墨的臉,“你是雨京!”
這么一問又算引開了一個話題,剛才問她是誰的那個格格捂著嘴笑了,“姐姐你看,我當是什么樣的人敢踢阿瑪呢。”
薇芩抿著嘴一笑,又回頭看了看八福晉臉色,“八嬸嬸認得這個姑娘嗎?”
八福晉這才笑著把眼睛從蕓墨身上移開,“她是蕓墨,你們十四姑姑院子里的。”
“咦?不是叫雨京?”小格格跑回姐姐身邊坐下,一臉無趣的樣子。
“你也坐下來吧,我剛好有話要問你。”八福晉手指了下身邊的空位,笑看著臉色煞白怔在一邊的蕓墨。
八福晉是從哪里得知她叫什么的?
薇芩懂事的拉起身邊妹妹的手,“咱們去轉轉吧,我上回聽說皇瑪姆院子里又多了個小池塘。”
小格格一臉不樂意,“我還想聽聽她們說什么……”卻被三個姐姐推著出了亭子。
八福晉牽牽嘴角,“你坐過來吧。不礙事的。”
蕓墨只好坐到八福晉身邊,雙手緊緊攥著袍子角,低著頭盯著八福晉的袍子角,一動也不敢動的等著八福晉發話。
“我像薇芩這個年紀的時候,什么都不懂,整日里在六格格院子里踢毽子放風箏。前幾年她額娘才去了,大哥又娶了一房繼夫人。要是我,怎么也要別扭一陣子,薇芩卻似很懂事,才這個歲數,就學著帶著妹妹們了。”
看蕓墨低著頭不言不語,八福晉又笑了,“如果今天是我在你們這個年紀,未必能說的出讓我們家爺明目張膽的抱著回院子的話吧?”
蕓墨一驚,身體因為太緊張微微顫抖起來,覺得喘口氣都非常艱難。只是手里的袍子角攥的更用力。那日罰跪完了和八阿哥說的話,聲音極小,除了他們兩個人,當時的宮女應該聽不見的。難不成是八阿哥自己招了?
沉默,又是沉默。八福晉沒再說話,蕓墨也不知道要回答她什么。話是她說的沒錯,可是真碰到八福晉這樣的問話,她還真的說不出個所以然,倒給她問的有點沒有準備了。自認為一直都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那天讓八阿哥抱回十四格格院子雖然張揚了些,那也不是因為膝蓋受傷了么?
隔了好一會兒,八福晉才又緩緩開口,溫柔細語,“我自幼認識我們家爺到今天,也不見爺提過哪個姑娘的時候神色如此。你如今換到額娘院子里來,想必也不是個簡單的人。”
“今天說到這兒我也不跟你繞圈子,這宮里心大的姑娘多得是,能像姑娘這樣被我們家爺這樣謹慎小心安排的不多。能讓四嫂不待見的,我還真沒見過。”八福晉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極為平穩,讓人聽不出這話里面帶著任何感情,卻也不似是刁難,更是讓人摸不透。
“你想進府,看來對你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我倒也真不覺得,你是個興風作浪的人。”八福晉嘴角牽起一個笑容,口氣略微有些幽怨,伸手輕輕按住蕓墨的雙手,“姑娘真有這個心,不如多陪陪額娘些日子,先把這事放一放,能幫的上爺的地方多上上心,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幫你,可好?”
不多時見薇芩帶著幾個妹妹又返回來,蕓墨才稍微定了定神,抽開自己的手,朝八福晉唇邊帶笑,溫順的點了點頭,語氣卻有些相反,“民女定不會辜負八阿哥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