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和蕓墨告別以后,雨京再去給勤妃請安也沒有刻意再繞路去找過她。只是胤禮有一天又問雨京,那個和她穿一樣袍子的格格怎么不見了。勤妃又拉著胤禮說不要總是這么多話,雨京也只是笑了笑,沒回答。
剛開始的幾天還刻意要拉著宮女陪她走到格格所宮門口才行,最近看乃仁臺也沒有來過的痕跡,不過每天出院子都要四下張望許久才敢邁步。不過今兒一早院子口臺階上擺的那塊紅石子,又把雨京嚇的夠嗆,趁沒人趕緊撿起來狠狠扔了,看都不想再看到。
“最近怎么話少了?”勤妃笑著看她坐在一邊吃點心,半天也不言語。
雨京嗯了一聲,又塞了兩口,嘴里鼓的說不清楚話,“沒有。”
柴嬤嬤在一旁笑了笑說道,“小主越發(fā)懂事了。”
勤妃點點頭,又吩咐柴嬤嬤,“你去再給她加點水,這吃相還是改不了。”
雨京看柴嬤嬤笑著退出屋,也有點不好意思。每次過來雖然和勤妃沒多少話可說,但柴嬤嬤總是會準備好多好吃的東西等著她。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么,時間一長,也明白這里面的緣由,八成是勤妃想讓她多坐坐再走吧。
說她懂事,倒不如說從進宮以后被打怕了,多少學(xué)會了些規(guī)矩。這次出宮,也漸漸明白一些人情世故。伊桑可以默默的為她做這么多事情,阿瑪又表面上發(fā)著脾氣,背地里也暗自幫著她。不得不說雨京似乎明白了自己之前被阿爸額吉保護的太好了,現(xiàn)在才開始知道,應(yīng)該多為在乎的人想想對方的處境一類的。
所以說,雖然她百般不樂意蕓墨的態(tài)度一下冷淡了許多,卻也心里替她找著理由,也許真的像十五格格說的,她有自己的苦衷呢。
柴嬤嬤又端了杯新茶進來,笑著又站在一邊上下看了雨京許久,“小主的樣子真有娘娘幾分姿色。”
這話引得勤妃也抬起頭,“哦?”
雨京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下,又拾起桌上的一塊栗子糕咬了一口,“柴嬤嬤這是拿我說笑呢,我下回可不敢來了。”
惹得勤妃也笑了,“你瞅瞅,說她長得像我些,還不高興了。”
聽得出勤妃也是說笑而已,雨京也就沒再著急反駁,又坐了一會兒,心里還惦記著有事,就別過了勤妃出了永壽宮。
雨京心里的確有事,一早心都靜不下來。昨晚上拉著小宮女問了怎么去毓慶宮的路線,今天趁著時間還早,想偷著跑一趟。
從永壽宮到毓慶宮倒是不麻煩,繞過御花園就可以,可是毓慶宮門口戒備森嚴,不是說想靠近就靠近的。雨京一路走下來,已經(jīng)發(fā)覺路上侍衛(wèi)打扮的漸漸多起來。
宮里平日里能碰上的無非是宮女太監(jiān)多些,自從上次大殿被打了以后,雨京對穿著宮內(nèi)侍衛(wèi)衣服的都下意識的有點抵觸,不想太多眼神交流,不得不停了停腳步,站住了小心觀望了一會兒。
沒成想又碰到上次鐘粹宮門口的那個小太監(jiān),以為她又要找蕓墨,往前走了兩步,好心和她說,“小主還是不要問了,省得一會兒薛嬤嬤看見了……”
雨京這才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鐘粹宮門口,怪不得小太監(jiān)一臉苦相的迎出來。掃了一眼宮門口的侍衛(wèi),又看了看小太監(jiān),倒也還是霸氣十足,“蕓墨在還是不在?”
看小太監(jiān)支支吾吾的也不是很想告訴她,雨京倒有點火了,“你去傳個話,我就在這等著就是了,又不進去。”
小太監(jiān)看她這樣子是不打算走了,只得欠身進去稟告。過了好一陣子才見蕓墨從里面慢悠悠的走出來,笑著問,“怎么過來了?”
雨京又朝院子里望了望,沒見到上次打人的嬤嬤,心里稍微松了口氣,“走著走著就到這兒了。”
蕓墨看雨京不停的左顧右盼,往前走了幾步,“我們走走?”
“好好。”雨京聽了很滿意,又順勢挎住蕓墨的胳膊,“我們往前走。”
蕓墨也還是笑著,“往前走這是去哪里?我剛好要去趟宜妃那里,不如你陪我去長春宮?”
“宜妃是誰?”雨京一臉茫然,“往前走走,我,我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蕓墨一愣,“去哪里?”
“就……往前走吧。”雨京只是架著蕓墨的胳膊往前拉,“能走到哪就到哪兒。”
倆人又走了一會兒,已經(jīng)到了小門,出了門理論上就算出了后|宮,所以門口又站了兩個帶刀的侍衛(wèi),看到她們來了,站直了身子,上下打量她們。
其中一個高個子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見過她們,就笑了一下,“這位可是完顏小主?”口音有些奇怪,不像是本地人是。
蕓墨看雨京慢了一步走到她身后,就笑著點了點頭。
那個侍衛(wèi)又道,“那日上元的時候剛好咱們當班,聽聞弘昱阿哥的事兒了。”看蕓墨身后的那位警覺的瞪著自己,“小主是要出去?”
“是,是又怎么樣?”雨京突然冒出來一句。
蕓墨把雨京挎著自己的手輕輕扶下,“我們也是聊著聊著就到這兒了,如果不行,這就回了。”
雨京一聽,不是啊,她肯定是要出了門去看看毓慶宮的啊,打這就回了算哪一出?想著想著拉了下蕓墨的袍子,見她也沒反應(yīng),有點著急了。
那個侍衛(wèi)遲疑了一下,轉(zhuǎn)而看見她們身后站著的人,朝他點了點頭,“李公公來了。”
身后一個年紀稍長的太監(jiān)正慢步走過來,臉上擺著客氣的笑容,“小主們也是閑來無事,不如放行讓她們看看罷了。”
雨京的‘好’字還沒出口,蕓墨又轉(zhuǎn)過身笑著和李公公說,“不必了,我們這就回了。”
“罷了罷了,既然李公公這么說,兩個小主八成也就是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不礙事的。”另外一個矮胖墩兒侍衛(wèi)憨笑著讓了讓身。
蕓墨這才笑著看了雨京一眼,“那咱們稍微看看就回來,別耽誤大人們做事了。”
雨京傻楞楞的跟著蕓墨這就出了小門,心里倒有點犯嘀咕,今天要是沒找到蕓墨,她還就出不來這個門了?瞥眼看了看蕓墨,“上元怎么了?”
蕓墨也是進了宮頭一次大白天出后|宮,上次大殿赴宴的時候根本忘了四處看看。一時間也有點興奮,被雨京這么一問,就笑著搖了搖頭,“大阿哥的兒子讓元宵噎著了,我也是幫忙給拍出來了,就這么點事兒。”
雨京哦了一聲,眼看已經(jīng)繞著毓慶宮的墻在走了,就放慢了些腳步,“你猜這墻后頭住的是誰?”
蕓墨也抬頭看了一眼,笑著問,“皇上?”
“是太子。”
蕓墨這么一聽忽然明白了,怪不得雨京這么想著往外走,又碰不到十三阿哥他們,原來是要來看太子。這么一想蕓墨也覺得有點生氣,本以為雨京只是想要出來玩玩而已,“原來你還惦記著太子呢?”
雨京一怔,眨了眨眼睛,“我惦記他做什么。”說完又四下看了看,“我只是有認識的人在毓慶宮里罷了。”
“你什么時候?qū)W會和我撒謊了。”蕓墨皺著眉心里還是越想越氣,本以為雨京是個沒有什么心機的孩子,現(xiàn)在也學(xué)會打馬虎眼了。每次說道太子的欲言又止又是什么意思?那時候雨京重陽節(jié)被十三阿哥看到身子的時候也說她要嫁給太子,合著心里幫她想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出路全白費了?那時候還日夜照顧她擔(dān)心她的傷勢,現(xiàn)在連句像樣的實話都沒有。
雨京看蕓墨臉色不是很好看,也不再搭理自己,不知道又說錯了什么話,只走過去輕輕拉了拉她衣袖,“我沒有騙你。”
這已經(jīng)走到了景運門外,太子的毓慶宮就在前面了。蕓墨突然止步,說什么也不想往前再走了,只說,“我還要去宜妃那邊。”
雨京也有點賭氣,“那你自己去吧,我再往前走走。”
“那好。”蕓墨一轉(zhuǎn)身,“以后這種事情別再拉著我一起跟你撒野。”頭也不回的走了。
雨京嘆了口氣,怎么現(xiàn)在說不來幾句話就是吵架了。也沒多想,就接著往毓慶宮又走著,遠遠一望才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辦法進去。自己一個人站在宮門外實在有點突兀,也招搖了些。從剛才順著墻邊過來就知道,這毓慶宮比幾個娘娘的后|宮可是大的多,想找伊桑那真是無頭蒼蠅亂撞了。
宮門口的兩個侍衛(wèi)忽然對著一個老太監(jiān)點頭哈腰的讓出一個位子,其中一個還伸手扶著老太監(jiān)邁出門檻。這老太監(jiān)倒是面善的,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太監(jiān),一前一后往景運門這邊走過來。
雨京想上去問問,又不知道這倆人什么來頭,看他們越走越近,也輕輕側(cè)了側(cè)身。老太監(jiān)走過雨京身邊的時候頓了頓,稍有幾絲銀白的眉毛抬起來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的功夫已經(jīng)打量了她全身。眼里看不出任何表情,臉上似笑非笑的擠了下,做了一個禮給她,“奴才給兆佳小主請安了。”
他身后的小太監(jiān)聽了也弓著背做禮,隨即也抬眼瞄了她一下。雨京只記得自己點了點頭,兩個人又一前一后的走了。
愣了一下,看兩個人越走越遠,雨京漸漸皺起眉撓了撓腦袋,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誰的?不記得見過這么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