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十哥,慢走啊慢走,弟弟不送了啊。”十四阿哥一臉溫柔的笑容,站在門邊彎著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假吧,嘴角翹著呢。說真吧,眼里全是血絲兒,這眼神在十阿哥眼里,就好像看見多年沒見的債主上門一樣,馬上送完他們這就要撒腿就跑。
八阿哥溫潤一笑,“老十,走了。”
走了?十阿哥還沒逗完他呢。一晃好像又看見走路還不穩(wěn)當?shù)男∈幕首樱ü珊箢^整天跟著他們仨,“哥哥們陪我玩會兒吧?”
“哥哥們帶我玩會兒吧?”
“要不哥哥們玩會兒我吧?”
你說這孩子怎么就這么沒眼力勁兒呢,你親哥哥整天躲樹后頭盯著你,你怎么著也犯不上跟咱們仨不相干的阿哥討好吧?
稚氣滿滿的小皇子馬蹄袖一甩,瞇著眼睛鼻子冷哼一聲,“我喜歡熱乎的!”
好孩子!有志氣!爺喜歡!
如今這小皇子比十阿哥都高快半個頭了,十阿哥還得抬著眼看他。再看他這副一臉根本不想看見他們倆的嘴臉,十阿哥惱了。
“怎么著?娶了媳婦就忘了……哥哥怎么照顧你啦?”
“不是不是,不會不會。”胤禎那臉假笑,肉都擠的快擰一塊兒了。
十阿哥不依不饒的,“我多久沒起過這么早了,就圖個樂呵么,還不讓人逗了!”不就說了幾句黃段子么,老十三成婚的時候他都懶得走那心思,特別存下來今兒逗逗胤禎。心里又一想,哎,白疼他了,早晚走了他四哥老道兒!
八阿哥趕緊伸手一拉,推著老十往外走,“你也不看看他那臉,白的跟紙似的。”
十阿哥一看,心里又開始擔心起十四弟了。昨兒晚上沒睡好?
哎,看給我弟弟憋得!
胤禎如今可算見識到了,娶媳婦那可真是體力活兒。昨天從早到晚的折騰,晚上進屋連那新媳婦長什么樣子都沒主意,就醉的滿屋亂吐了,跟著就睡過去了。
好不容易后半夜喘口氣,那新媳婦兒一下下?lián)嶂蟊常峭κ娣摹@w纖玉手端上來一碗醒酒湯,就著那點亮光,也算打量了溫慧幾眼。
人如其名,確實如此。
而后他腦袋又跟著疼起來,昏昏沉沉的,看見一個大大的笑臉。
圓圓的小臉,咧著大嘴,滿口白牙,眼睛都快擠成縫了。跑過來抬頭看他,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晃悠著腦袋。像是,像是在撒嬌?
他就想著,爺今兒都醉成這樣了,你也不說說句好聽的?
“好——哥哥!”她嘴咧得更歡,然后突然撇臉眼一瞪,“美的你!”
他才剛想伸手給她腦門兒狠狠彈一下,又看見她湊近了微微紅著臉,輕輕扭著身子,溫柔的說,“我?guī)湍鷵Q塊帕子吧?”
炕沿坐著的溫慧拿著才擰好的帕子再一轉(zhuǎn)身,看她的新婚夫婿,睡夢中樂的嘴都合不上了,聲音也越來越低,“……好……好……”
這前腳總算睡著了一會兒,馬上就聽見十哥那大嗓門在院子外面喊,他能不氣么?又礙著是知道他們來意,不能發(fā)火,爬起來擦把臉又出來,腦袋還暈著呢。十哥那嘴巴吧唧吧唧又張又合,他一個詞兒也沒聽見。
腦袋里只是有點納悶,她什么時候才能有夢里的那副表情,對著他?
。。。。。。
“八哥,咱上哪找樂子去?”十阿哥一臉耷拉著。這也太跌份兒了,生生讓老十四這是趕出來了?
八阿哥走過去用力給弟弟肩膀一攬,語氣卻很是平和,“進宮。”
進宮?十阿哥一臉茫然,八哥這是起的太早了,腦袋不靈光了?進宮有什么樂子?讓老爺子逮住了,不是又一頓問?
十阿哥停了停腳步,看八哥也沒等他,腳踏一踩,馬車上簾子一掀,人就進去了。十阿哥現(xiàn)在心里也犯嘀咕,是不是八哥九哥又合計了什么事情,沒告訴他?這最近八哥跑惠妃那邊也太勤了,別是跟大哥又鼓搗一起去了?
十阿哥更惱了,真當我是草包呢?什么都不告訴我!
狠力跺了跺腳,給馬夫嚇的一哆嗦。十阿哥眼珠子一瞪,他這天天操心操肺的,老十四可算沒為了那個蒙古丫頭跟著得了失心瘋,一樁又一樁,現(xiàn)在去十四妹院子里也看不見那個長的漂亮的蕓墨丫頭了。
他自知沒有八哥那一臉溫文儒雅,惹得小宮女一見就臉紅,也不會有九哥那一身風流倜儻,哪個宮里未嫁的女子不是聽見九阿哥就躲的?還有老十四那大個頭兒,那劍眉。相比之下,十阿哥心想,他就算不倜儻,也也是可以算的上風流的……
早知道趁著沒人的時候給她那白似玉的小臉上親一口了!十阿哥又深深嘆口氣,他身邊什么時候會沒人了?哪一次不是八哥就是九哥,十四弟也老纏著,連乃仁臺也老跟著他跑格格所。
哎,連蕓墨手都沒摸著,怎么就跑去惠妃那邊了……
想著想著,十阿哥踩著腳踏一翻身上了車,掀開簾子一看,八哥坐在里面閉目養(yǎng)神,頭微微打著圈兒晃著,好像腦袋里面在回憶什么小曲一樣,手指一下一下敲著袍子。十阿哥心里沒底,他剛才突然腦袋里想到的,難不成蕓墨去惠妃那邊和八哥有關(guān)系?是真是假?
“咱,這是進宮去哪兒?”
八阿哥被老十這嗓門吼的有點心煩,微微張開眼,笑著說,“給惠妃請安。”
十阿哥的嘴唇微微張了張,沒蹦出個字。隔了半響他才說,“要不先去十四妹那邊吧,咱可是好久不過去了。”
他算是明白過來了。也同時間有點憐惜十四妹。那孩子平日里就靠著他們仨照顧著,現(xiàn)在八哥也不怎么過去了。
八阿哥牽了牽嘴角,心里默默還有些贊許沒見過老十的這份細心,“好。”
今兒起的有點太早了,蕓墨應(yīng)該還沒起身了吧。八阿哥又合上眼,耳邊飄過來她在他懷里輕輕哼著的那首從來沒聽過的歌,“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說將來要娶我進門,轉(zhuǎn)多少身,過幾次門,虛擲青春……我在找那個故事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聲音這樣好聽,他笑著。
對面的十阿哥一臉慫樣,按住了自己一肚子怒火,掀開馬車上窗簾往外看。一大早街上零零落落的都是些準備開張的生意人,拆著門板,卸著板凳,叮叮咣咣……
哎,早知道先下手了……
哎!
。。。。。。
另外一邊卻一早也是來了貴客,十四格格也想不起來上一次這么早起來是哪年哪月了,撐著眼皮,一個勁兒打哈欠。
“所以她無礙?”
十四格格剛又打完一個哈欠,眼淚都流出來了,“九哥,她是心大,不過我看她,也就是只有心大了。”
“你看她那時候跪了一個晚上,四哥不是也沒去?”
九阿哥緊蹙著眉頭,瘦長的臉上,也有些許疲倦。
表妹拜托他的事情,他又不好推辭了。眼看八哥就要把這人納進府了,表妹心急如焚來找他,劈頭就罵,“這怎么回事?你不是說跟她好言好語讓她放放,她肯定能聽明白嗎?怎么這么不懂規(guī)矩的?早知道就不聽你的了!”
這昔日大名鼎鼎的郭絡(luò)羅格格,今日的堂堂八福晉說的話,怎么還有人聽不明白的?
九阿哥也有點頭疼,昨晚上去十四弟那邊大家都喝多了。明明親弟弟成婚,四阿哥一晚上臉上無笑,緊繃著臉,讓人生疑。
這蕓墨到底是什么背景?
皇阿瑪讓她進宮到底是為什么的?她是有誰幫她撐腰,一進宮就找機會湊到十四妹這邊,又搭上八哥的?
而如今她完全不把表妹放在眼里,肆無忌憚的和八哥見面,他便不能不管了。
連額娘都說,那日她吸聞鼻煙之時,怕是早有準備……
九阿哥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你確定她沒有后路?”
十四格格細想了一會兒,“如果有,就是那個蒙古妖孽。”
九阿哥似乎有點明白,又不太明白。額娘說過,她救了弘昱的時候,用了奇特之法,宮里從來沒人見過,哪有人噎住了從后面攥拳抱著肚子往壓,就能壓出來的?
難道是蒙古方法?
九阿哥眉頭更重,臉本來就白凈,現(xiàn)在更漸漸退了酒暈,顯的有些蒼白。
“九哥?你怎么在這兒?”
一轉(zhuǎn)頭,老十站在屋外一臉驚喜,“我還說呢,怎么今兒沒見你過去兌付老十四,原來你在這。”
十四格格心里也有點嘀咕,九哥一早過來明擺著是盤問蕓墨的來歷。她還總覺得院子里如果出了個八哥的妾,對八哥,她臉上也有光,不枉費他這般疼她。如今一想,萬一蕓墨真沒打好主意,回頭再給她連累了?
八嫂那是能得罪的么?九哥那是能得罪的么?
如果出了亂子,八哥那是更更不能得罪的。
十阿哥一屁股坐下,嚷嚷著無聊。十四格格見八哥在屋外也不進來,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著,卻覺得他眼里有一絲焦急……
十四格格困意也沒了,笑著坐到十阿哥跟前,“十哥快跟我講講,昨兒晚上你們鬧的歡不歡?”
十阿哥一聽,再看十四妹一臉崇拜向往的眼神,可算來了勁兒了,把他美得,好久沒被別人夸了似的,噼里啪啦張嘴講個不停。
九阿哥在屋里和他們坐了一會兒,插了幾句話,被十阿哥又攔著,“哎你別說話,我這正講呢,聽我說聽我說。”
九阿哥轉(zhuǎn)頭看屋外石凳上坐著的八哥,閉著眼睛,蹺起的那條腿,一圈又一圈的轉(zhuǎn)著。
轉(zhuǎn)的他頭暈。
表妹瞪著眼的表情又浮上心頭,她眼里蓄著點點淚水黛眉慢慢皺起,緊緊抓著他的袖子,“表哥,你當初說過的,和他在一起,我會一輩子幸福的。”
“是你叫我不要再和四哥說話的……是你叫我把那個玉釵子退給他的……你說過會幫我的……可是,可是……”
“可是她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