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能想到,事情急轉而下,當眾人著急抬著畫蘭架著丫鬟往德妃宮里跑的時候,在聽了畫蘭昏了之前最后那句話的時候,心里都默默的認定了,這件事情和雨京有關。
反正雨京是沒想到。
跟著一路到德妃處的時候,雨京心里七上八下的有點懵了,畫蘭那話她就算再傻再笨也明白是把自己推到一個不得不解釋的地步了。可是解釋什么呀?她問心無愧又有什么好解釋的?人不是她摔得,孩子不是她害的,她這還不計前嫌的過來幫著救人了,怎么這畫蘭好死不死的倒賴上她了!
緊跟著屋里就開始忙起來了,門簾被掀了又掀,宮女端著銅盆進進出出不停,進來的時候水是清的,出去的時候卻是紅的。太醫又跟著號脈了半天,已經有幾個沒見過面的老嬤嬤進來做禮,隨后太醫也點點頭出去了。
雨京愣愣的站在屋里什么也干不了,只是盯著畫蘭蒼白的臉讓她心里有點害怕,又不知道畫蘭到底什么時候能醒,身后有個宮女輕聲道,“娘娘叫小主過去問話。”
心里一驚,雨京老老實實的跟著去了前院請安,德妃沒說起身,她也就只能跪在地上。沒事沒事,等會兒畫蘭醒了,倆人一過話,就什么都不用解釋了。雨京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揣著無數的不解,有些不安的抬頭瞄了一眼德妃。
德妃依舊心神不定的坐著,低頭端起茶杯想要喝幾口定定神,卻嘗試了幾次都是手抖的厲害,不得不自己握住自己的手。又看雨京低著頭不說話,臉上絲毫沒有愧疚的意思,氣的她開口就問,“你這是要造反了?!”
“回娘娘話,這是真跟民女沒有關系!”雨京挺直了身子抬頭,“民女在院子里待著呢,看見那個丫鬟跑出來喊救人才過去看的,那時候畫蘭已經摔了,撲民女身上不撒手來著!”
德妃狠狠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你好興致!大冷天的跑到哪兒待著?你就算如今要自圓其說,也起碼編的像樣一點行不行?!”
“我犯不著編!”雨京皺著眉也有點火了,德妃這劈頭就是認定了人是她害的,她憑什么受這委屈,“等會兒畫蘭醒了您不如去問問她,民女說的是不是真的!”
又有嬤嬤掀開簾子進屋,在德妃耳邊輕聲說幾句,德妃聽了重重拍下炕桌,驚呼出聲,“好惡毒的心!”
把雨京又嚇得一哆嗦,罵誰呢這是?
嬤嬤也是在一旁輕嘆了一聲,“娘娘還請保重身體,真可惜了這沒出生的孩子了。”
孩子真的沒有了?雨京腦海里又想起畫蘭剛才揪著她袍子求她救孩子的表情,近乎絕望……
“人保住了沒有?”德妃已經從炕上站起來往外走了,嬤嬤趕緊上前扶著,點了點頭,“太醫說要再調理,身子虛了些,也醒了,剛才叫自家丫鬟過去說話,下人們都退了。”
德妃也長長嘆了口氣,“胤祥這才走了幾天,就鬧出這么大的事情!等皇上回來,這可是要怎么交代?”
雨京思緒還在那驚魂里面拔不出來,畫蘭這孩子就這么沒了?這到底是怎么摔的這么嚴重?想著想著自己緊皺著眉也嘆了一口氣。
德妃冷笑了一聲,深深盯著雨京的臉看了一會兒,轉身對嬤嬤道,“我現在過去問個清楚。”
“娘娘帶上民女一起!”雨京一聽這話,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往前走了好幾步,她也想知道畫蘭到底最后那句話是說給誰的,如果不當面對峙一下,她還心里真的不踏實了現在。
畫蘭半躺在炕上,嘴微微張著,臉上慘白的沒有血色,靠著扶枕呆呆的望著一處放空。聽見聲音才緩緩轉過頭,看德妃一臉焦急的邁進屋,疲倦的支撐了一下身子,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娘娘……”
“快別動了。”德妃幾步過去伸手按著畫蘭躺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話,只是不停的點著頭,“身體要緊,身體要緊。”
畫蘭炕邊坐著的丫鬟跟著就一聲嚎哭滾到地上,不住的磕頭,“奴婢對不起主子,奴婢對不起娘娘,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那一聲聲慘烈的哭聲傳進雨京耳朵里,連她都跟著眼眶漸漸泛紅,又輕輕嘆了一口氣。
畫蘭無力的牽了牽嘴角,抬頭迎向德妃的眼眸,“臣妾對不起娘娘??”說完傷心的哭出聲,“臣妾對不起十三爺……”
雨京一聽見畫蘭這么一說,輕輕別過臉,眼里的淚水終究沒忍住。
“你放心,”德妃拍著畫蘭的手,又替她拉高了被子,頗為動容,“我一定會幫你,給這孩子一個解釋。”
畫蘭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眼睛慢慢飄上站在一角的雨京。
德妃順著她的眼神,也轉過頭看到雨京。
雨京沒發覺兩個人都默默的注視著自己,等她輕輕抹去臉上的眼淚再一回頭,狠狠愣住了。
屋里頓時安靜了下來,只還有地上磕頭的丫鬟哭的大聲,空氣里面彌漫著一股陰沉的恐怖感。干什么?你們盯著我干什么?雨京眼睛快速的在對面兩個人臉上掃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不詳感覺。
她往前走了幾步,直愣愣盯著畫蘭的臉。從認識畫蘭幾個回合下來,她不是不知道畫蘭說變就變的本事。當初在儲秀宮那些宮女指著畫蘭鼻子罵她心懷不軌,才一刻的功夫她就跪在地上柔弱地看著雨京的臉,懇求成全她嫁給胤祥。那時候雨京只覺得怒火沖天,恨不得過去一把揪著畫蘭的頭發狠勁兒的扯。
現在雨京心里隱隱的只感覺的到一絲陰冷,是恐懼,是無聲無息的驚恐,瞬間從頭竄到腳,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我沒有害過你。”她只想讓畫蘭明白,我沒有害過你,你也不要害我。
畫蘭沒有說話,輕輕垂下頭,眼淚又是一刻不停的在掉。德妃皺著眉把畫蘭拉進自己懷里,輕撫著她的肩膀。雨京這話聽在德妃耳朵里,怎么更像是威脅?
地上的丫鬟終于不再磕頭,眼睛已經哭的又紅又腫,跪在地上驚吼出聲,“小主說沒有害過奴婢主子,可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呀——”
“什么?”德妃身體猛地一僵,低頭看畫蘭閉著眼睛,好像已經不想再參與這一切。
“你說什么?”德妃提高了聲調,“什么叫不是第一次了?”
丫鬟又開始拼命磕頭,額頭早就已經發青,隱約看到淤血,“奴婢該死,當初十四阿哥成婚的時候,小主就曾經伸手推過側福晉!就,就像,就像今天一樣。”
雨京覺得胸口突然扎針了一樣痛,她心里已經說不清是恨,還是怨,或者是怒,只有突然而來無法控制的恐懼,她只聽見自己一字一句對著那個丫鬟,“我今天沒有推她!”
丫鬟一聲聲磕頭越來越響,已經快要昏厥,還不忘主子剛才交待的,哭喊著說,“奴婢陪主子從惠妃娘娘處出來,想要躲風就尋了小路,主子本說要來給娘娘您請安,誰承想碰見這位小主。又不讓奴婢跟著,拉著主子去了樹后面說話,等奴婢聽見主子喊叫過去看的時候,主子已經捂著肚子不行了……”
德妃滿臉的惱意已經控制不了,不由的沖著雨京高喊出聲,“你好大的膽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動手,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你放屁!”雨京也不管德妃的咆哮,沖過去用力揪著丫鬟搖晃,“誰叫你這么說的?誰叫你這么說的!”
說罷她自己一愣,還能有誰?轉過頭對上畫蘭微微睜開的眼睛,身體猛然地僵在原地。
畫蘭眼里一閃而過的陰涼狠絕,直直地穿進雨京心里。
德妃氣的不得不用力支撐著自己身體,沉聲對著屋外無力地說,“快把她給我拖出去,我不想看見她。”
雨京被太監架著往外拖的時候,地上的丫鬟終于把該說的都說完了,也順了口氣當場又疼暈過去了。
“事情不是我干的,你憑什么賴給我?!”
畫蘭伸手撫了撫德妃喘個不停的胸口,不停的抽噎道,“娘娘息怒,孩子已經沒有了,娘娘不值得為臣妾氣壞了身子……”
蕓墨說的對,如果孩子真的沒有了,就算她現在說是蕓墨推得,兩敗俱傷,她在胤祥面前,也不知道要怎么彌補因為自己說了難聽的話而導致孩子沒有了的事實。
畫蘭不知道為什么蕓墨要出其不意的給她這么一推,她不明白,這一切好像是別人算計好了一樣,這么巧,雨京就在不遠處。
用孩子換胤祥一輩子的愧疚,她只有這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她真是咎由自取!”德妃憤憤地喘個不停,氣的臉都已經漲紅了,“胤祥真是瞎了眼睛!”
“娘娘息怒……”畫蘭想到自己的孩子,悲從中來。雨京如果沒有了背后撐腰的十三阿哥,她還能有多囂張?想著想著,畫蘭捂著肚子,疲倦的躺在德妃懷里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