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我說過這樣的話！”用力扔開手里的繡圈，蕓墨抬頭看著坐在一旁的嚇了一跳的溫慧，“這年頭人心可謂，什么話說出去就變了味道。你可是聽信了什么人的謠言？”

溫慧不會聽不出那里面的弦外之音，便笑著說，“妾身也是這么覺得，所以想說先問過福晉，看看是不是這里面出了什么岔子……”

“肯定是出了岔子?！笔|墨接過丫鬟遞回來的繡圈，又若無其事的低頭撫摸著上面的花樣，“如果要是沒出岔子，你本來打算怎么著？”

這話讓溫慧不由得心里揪了一下，忙笑著回，“瞧福晉說的，這肯定是有人傳話傳錯了，妾身才來問問的?！?/p>

蕓墨冷哼一聲，開始縫她手中的一對鴛鴦圖樣，“怕是你早就和爺報過了，才來通知我的吧？”

“這倒是沒有。”溫慧牽著嘴角一笑，笑的有些牽強，順便放下手里的茶杯，“既然是誤會，那妾身這就回了，這段日子孩子踢的也是勤快，總是下午不到就腰酸背疼的?！闭f罷輕輕摸了摸鼓起的腹部，那里有她和十四阿哥孕育的第一個孩子，就快要出生了。

“下次再聽到什么，妾身也都當是閑言碎語，不來打擾福晉雅興了。”溫慧扶著桌腳緩緩站起身，行了個小禮，剛要往外走，又被蕓墨叫住。

“你等等。”蕓墨抬頭，眼睛一眼掃到溫慧的肚子，不禁一皺眉道，“你現在懷著身孕，行動這么不方便，還要聽這些不上道的流言，萬一動了胎氣怎么跟爺交代？這事到底是誰說的，我定會查到底，不撕了那造謠之人的爛嘴！”

蕓墨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恨意，卻牢牢被溫慧抓住，印在心里，還有些后怕。她舔了舔嘴唇，口氣有些僵硬，“福晉每天也是忙府上這么多事情，哪還好意思讓福晉再操心，妾身平日里也無事可做，不如……”

蕓墨一刻不停的瞪著溫慧，當年那個紅著臉講話靦腆的秀女，如今卻成了和她綁在一起的‘一家人’，她再怎么不想，再怎么不愿，事情已經擺在眼前。她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平復自己受傷的心，好不容易終于不在披頭散發瘋癲地胡言亂語，卻又莫名其妙的嫁到十四阿哥府上，成了十四福晉。

這是她心里說不出的苦，無人能懂。當初被強制送回家里的一刻，阿瑪額娘完全不在乎她的病情，卻張口閉口都是家里要送出皇子福晉的喜悅。她一點一滴的重新拾起自己，而面對她的，卻是一張臉毫無表情的十四阿哥。

新婚之夜，胤禎喝的酩酊大醉，掀開她頭簾的一刻，眼神里那一抹明顯的失望，像一根刺狠狠扎進她心里。而最讓她難以忍受的，是他壓在她身上，一身的酒氣，強硬又野蠻地撕扯她的衣服，胡亂上下起手，卻最終睡死在她身邊。

但是他昏睡之前叫的，并不是她的名字，甚至不是溫慧的。

卻是一個在護城河撈上來的死尸！

想到這蕓墨的臉色越來越泛白，習慣了察言觀色的溫慧又怎么看不出來。溫慧試探性地向前走了一小步，聲音溫和，“福晉還好嗎？”

這才讓蕓墨稍微定了定神，繼續抬頭望著面前的溫慧，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酸楚。她隨便擺了擺手，“你回去歇著吧，這事我自己會定奪?！?/p>

溫慧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太放心地問，“爺說……”

“別拿爺的話來壓我！”蕓墨突然暴躁地猛拍桌面，“我說我會定奪，你聽不懂嗎？”

溫慧沒再講話，垂眼不再和蕓墨對視，點了點頭就快速退了出去。

等看到溫慧出去了，蕓墨才緩了幾口氣，漸漸撫平了心里的咆哮，轉過頭看了眼一旁的貼身丫鬟，那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據說從小就一直伺候著自己，就連她穿越了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這個丫鬟。

蕓墨低聲問，“瑾兒，到底外面現在在傳什么？”

叫瑾兒的丫鬟上前一步，輕聲回道，“奴婢昨日路過廚房的時候，聽見里面的人在說，爺娶側福晉這事兒，福晉不讓大辦，能省就省……”

蕓墨聽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忍不住又是一陣心酸。她明明和管家說，十四阿哥平日里的開銷已經不小了，又還沒封貝勒，府里的賬本來就很繁亂，側福晉的事情還是要按常規來辦，只不過讓他看看有沒有什么地方能從簡的。沒想到話沖他嘴里說出去，倒成了她難為還沒過門的側福晉了！

這話要是傳到胤禎耳朵里，指不定他又要來陰著臉盤問她。蕓墨越想越氣，雙手用力攥緊，指甲扎進手心的生疼讓她不由得皺緊了眉，猛地起身，“我去和爺直接說。”

瑾兒面露難色，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輕聲道，“福晉，瑾兒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笔|墨走到門口又回過頭，“這府里只有你對我一心一意，我心里清楚的?！?/p>

瑾兒這才壯了膽子，“福晉，常言道剛則易折，柔則常存，依瑾兒拙見，不如請爺晚上過來用膳，福晉說些好聽的，也許，也許爺聽了心軟了，也就不去計較外面的傳言了?！?/p>

讓她面對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男人，連婚前一點交際都沒有的人，對著他溫柔細語？這豈不是開玩笑？蕓墨心里冷冷的低哼了一聲，自打大婚到現在，她就像是整個府上的笑柄一樣。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胤禎對她根本沒有一絲感情，不要說感情，連古人所謂的夫妻之間相敬如賓都做不到。他根本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從來對話都像是敷衍一個讓他頭疼的難題一般，更別說他們到今日還沒有過肌膚之親。溫慧的肚子一天天鼓起來，這種時候他都沒來過她房里，卻讓德妃又指了一個側福晉給他。

他一點情面也不給她留，他甚至不明白，她每次進宮給德妃請安的時候，要面對什么樣的一張老臉！

他就這么恨她？蕓墨無數次在夜里自問，依她的相貌，當初冷酷的四阿哥，還有溫潤的八阿哥，哪一個不是對她一見傾心？那半年當中，她每天要喝下那么多苦味的湯藥，不停的給自己做心理輔導，讓她面對這個現實，面對八阿哥瞬間的無情，面對宜妃對她的欺騙，有時候夜里合上眼她都可以看到八福晉那張讓人憎恨的面容，靠在八阿哥肩膀上，讓她夜里常?？薜教炝痢?/p>

曾經未來的雍正皇帝輕輕攬著她的肩膀，對她溫柔的微笑，她甚至沒有過半點留念。她把所有的情愫投入給一個歷史上下場那么不堪的男人，為了就是滿足自己從小到大的愿望，對一個她真正愛的人不惜一切代價的跟隨。可笑，他卻在最后關頭只知道顧全自己的名望，甩開她的手，沒有一絲留念。她被他們所有人傷的體無完膚，那最后一絲的自尊都被他們踐踏，她怎么能忍氣吞聲，在這十四阿哥府上悲慘的度過下半輩子？

蕓墨站在屋里怔怔地愣了半響，忽然走回到瑾兒身邊，壓低了聲音問，“你上次說過的那種藥，現在拿到手了沒有？”

瑾兒會意，慎重地四下掃了幾眼，才點了點頭，“福晉放心，這是奴婢老家的一種偏方……”

現在蕓墨手里唯一的籌碼，就只有她這個毫無感情的丈夫。她已經八抬大轎抬進十四阿哥府，很多事情在這個時代不能再自己左右，作為一個女人，作為一個穿越而來的女人，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可能改變十四阿哥的未來。只有他的未來改變了，只有他不會像歷史上在雍正登基之后被流放守陵終老，她才有重建自己人生的本錢，也只有這樣，她才能笑著看到最后，看八阿哥如何被狠狠擊倒，看八福晉如何死不瞑目，看宜妃和九阿哥一起得到他們應得的下場！

她沒有必要再繼續隱忍下去了，蕓墨明白，她的聲譽確實并不好聽，宮里的人無人不知她當初的狼狽，也有很多人知道她和八阿哥的那段情，還有最后瘋瘋癲癲的模樣。就算她如今是堂堂十四福晉，依舊得不到別人的尊敬，而新的側福晉就要進門，溫慧又是胤禎一塊心頭寶一樣受寵，十四福晉的地位不僅她要保護好，這一次她更要計劃周詳地得到她應得到的一切。

想到這兒，蕓墨的嘴邊掛著一抹苦笑，未來的路將會十分艱難，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她嫡福晉的地位。而守候住這個位子，她就必須需要瑾兒所說的這副迷春藥。

蕓墨的眼中有一瞬間的得意，又摻和了太多形容不出的苦澀，還有無奈，連她自己也有些恍然，這一步是否走的正確？

瑾兒卻已經有了主意，主子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主子如果不受寵，她的日子也好不過哪里去。所以瑾兒繼續輕聲詢問，更像是確定，或者幫著主子定神，“奴婢這就去請爺？”

蕓墨最終還是溫柔的笑了，“讓廚房準備幾個爺愛吃的菜，就說我有成婚的事情和他商量，他沒必要拒絕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