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太突然,雨京忽然覺得很迷茫,她覺得周圍非常不真實。這間酒樓不真實,這間雅間不真實,面前坐著的女孩更不真實。
而她手里的那個曾經自己摸著黑,在十五格格院子里繡給胤祥的香囊,更像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要不然要怎么解釋?
她只覺得緊攥著那個香囊的手心異常的沉,連同她的胳膊,都沉的抬不起來了。
她想在這一刻時間里盡可能的平復自己跳個不停的心口,她想在這一刻想出一個好些的辦法,可是她腦海里面什么都沒有,怎么用力抓,都抓不到一絲念想。她對自己無限的失望,為什么關鍵的一刻,她腦袋里面又是一團漿糊?
對面的那個女孩哭哭啼啼沒完沒了,雨京很想一把抓住她的衣領,或者用力搖晃她的肩膀,大聲吼破自己的喉嚨,“你怎么會有這個香囊?胤祥是你什么人?你是胤祥什么人?”
可是已經從那女孩嘴里喚著的稱謂中,仿佛都解釋清楚了。
琴香只覺得雨京越來越不對勁,那個吃了不給錢的姑娘現在不僅僅是哭,更是心里沒底雨京要做出什么事情來的恐懼。眼看屋里的情況不妙,琴香不想節(jié)外生枝,畢竟吳大娘和唐四叔在樓下多少也都注視著樓上的結果,如果耽擱了,事情只會越鬧越僵。她不知道雨京到底在想什么,心底里似乎看出她的神色突變,不管怎么樣,她都會選擇站到雨京一邊。
琴香下咬了咬嘴唇,聲音不由也尖了多,“我說這位姑娘,要不然你就留這個香囊下來做抵押,等你尋到了你丈夫再回來付飯錢,我們也就還給你這破爛玩意。要不然……”她故意拉長了聲音咳嗽一聲,“我們不會對你客氣!”
那女孩頓時嚇的更是身體一顫,不敢大聲哭,肩膀抖動著哽咽問道,“……兩位姐姐……怎么稱呼……我好回來拿……”
這會兒功夫雨京閉著眼也長嘆了一口氣,就像要把一肚子里五臟六腑都跟著吐出去一樣,“那位姑娘姓王,我姓李。這位姑娘怎么稱呼?”
“富……我姓胡。”女孩小聲維諾道。
“胡姑娘。”雨京說著快速的把香囊從那女孩腰間解下來,看也沒敢再看就把香囊扣在手心里,“這東西我收下了,改日胡姑娘尋到你要找的人,就回來找我們,可好?”
她的聲音又有些疲憊,語氣里最后似乎懇求的語氣,讓對面的女孩也微微抬眼多看了她一眼。
那女孩點點頭,雨京已經起身站在門口,“我們送你出去。”
到大門口那女孩還不敢抬起頭,臉似火燒,好像長這么大還沒經歷過這么慘兮兮的一幕,一開始的囂張也早就沒了影子。她十分小心的邁出門檻,又頻頻回頭望著雨京的那只手,“李姑娘一定幫我留著……我……”
“你可確定能找到你家爺?”大堂里人聲鼎沸,現在正是生意最旺的時候,雨京不得不提高了聲調,“如果尋不到,你晚點回來也可以,我們院子有地方留你。”
女孩緊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深深沖店里盯著她的那幾個人鞠了一躬,轉身含著眼淚走了。
唐四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湊過來問,“她可是付了錢?”
琴香看看雨京,伸手扶了她一下,卻沒想到這一碰雨京幾乎所有的身體重量都跌進她懷里。雨京回過神跟著伸手撲在她肩膀上,這才算穩(wěn)住了身子沒摔倒。
“留了件東西,晚點過來換。”雨京低著頭淡淡道,六神無主的四下望著,試圖掩蓋這一刻的失態(tài),“巴圖回來了沒有?”
琴香不由分說就拉著她往后院走,邊走邊給店小二一個眼神,“你看好了店,我一會兒回來。”
進了屋琴香合上門,又攙扶著雨京坐下,才敢自己坐定了觀察她的臉色,那是種不管誰看了都會心疼的一臉憔悴。她不免有些擔憂的問,“我們姐妹這么久,你不想說我不會強迫你說,可是你這樣我有點害怕……”
雨京聽了仿佛如夢初醒,她胡亂抹了一把臉,本想笑著迎回琴香,卻下一刻又死死僵住,連牽動臉上五官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只是突然喃喃的說,“我應該跟著她出去的對不對?我應該跟著她一起去找他的對不對?”她的手攥的更緊,才反應過來手里有東西。
攤開手,她拎起那個縫的十分丑陋的香囊在空中,愣愣的看了很久,而后轉過頭惘然面對琴香,“……香姐姐,我好像要見到胤祥了。”
直到從自己嘴里聽見這句話,心里忽然覺得被什么東西猛地一擊,她到現在才落下淚來。她臉色煞白煞白的像凝固了一樣拎著那個香囊坐在那兒,眼里有驚喜,有哀傷,更多的是彷徨……
琴香狠狠一愣,張著嘴半天沒出聲。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琴香忽然心里更是害怕,她伸手拿過那個香囊,看了又看,眼眶忽然一酸,也跟著哭了。
她太了解雨京這幾年心里所想。雨京想要回京再見那個十三阿哥的心情,就像是風中一個燭火,支持了她這么久,但是那個火苗閃閃爍爍到如今是不是熄滅了,琴香也不敢再確定。
曾經有那么一段時間,她看雨京笑的開心,以為那團火滅了,以為她放下了,也心里默默希望那個李公子真能幫雨京頂下一片天,讓她有個依靠。可這一刻,琴香心里也不知道了。只是提到那個人的名字,只是一句好像要見面,已經可以瞬間擊垮她高高的心墻,讓她崩潰的哭的像個孩子。
“你認識剛才那個女孩?”琴香倒了杯水推到雨京跟前,又摘了自己的帕子幫她擦著臉,“可是在宮里就認識?”
雨京搖了搖頭,依舊眼神渙散,“我沒見過她……”說罷又反手抓住琴香,“香姐姐,我應該跟她剛才一起走的對不對?萬一和她走丟了的不是胤祥呢?萬一他們見面了決定不要這香囊了呢?萬一……”
琴香輕輕把手放在她唇邊,搖了搖頭,“那女孩這么堅決,她還會回來的。不要多想了,現在想這些,只讓你更難受不是?”
“……是不是真是他?”雨京又呆呆的不確定起來。三年多了,她是不是一眼認錯了,當初在殿外放到胤祥手里的,不是長這樣的香囊?這么久了,她又繡過這么多香囊,會有可能認錯的對不對?
就算真的是,她心里明知道是,也許胤祥送了人呢?也許……
實在想不下去了,她腦袋里一團亂,什么都糾結在一起,想不開了。
夜里第一次巴圖輕敲她們的房門,琴香披著件外衣打開一個縫隙,聲音對巴圖依舊是冷的,“她才睡著。”
巴圖就著亮光抬眼看琴香眼睛也紅腫著,想多數一句安慰的話,又怎么也說不出來。他摸著鼻子,又抓了抓腦門,“唐四叔說白天來了個怪人?”
琴香回頭望了望哭著睡著的雨京,“巴圖,”她聲音輕柔,一時又紅了眼眶,“如果雨京走了,你要怎么辦?”
“走去哪里?”巴圖一愣,“走去哪里我都要跟著!”
琴香輕嘆口氣,她伸手合上門的一刻又道,“早點歇著吧,有什么事情讓雨京自己告訴你。”
留下巴圖一個人站在外面,看屋里的火燭被吹滅,皺緊了眉頭。
難道平靜的日子又要消失了?他忍不住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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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織造府外,這幾日門外的侍衛(wèi)明顯增加,夜里也都毫不松懈,各個一臉警惕。因為只有一個,就是府上來了‘貴客’。
而這個貴客,就不能明言了。
那只能是任何官員級別都達不到的,連皇親國戚都差一截的貴客。
一個女孩站在搜搜涼風中發(fā)抖,她望著織造府的高墻,跟墻外門前的侍衛(wèi)森嚴,不禁又咬著下唇,一臉愁容。
如果被發(fā)現她一路偷偷跟著他們后面到了江寧,本想在大街上給他一個驚喜,看到他眼里寵溺又無奈笑著刮她鼻子的一幕,卻一到江寧就被扒手偷了錢袋,又在家酒樓里不得不把從他書房里偷的香囊抵押了飯錢……她有點不敢想,他會不會發(fā)怒?就算他還是那副好脾氣的樣子,皇上又會不會發(fā)怒?
可是她已經走投無路,只能硬著頭皮走到看門的侍衛(wèi)面前,摘了小帽露出自己的一頭秀發(fā),“……請問……”
侍衛(wèi)警覺地上下打量她,“你是誰?干嘛的?”
她更慌張,摘了身上最后那塊玉佩,“麻煩你給里面的十三爺遞件東西,我姓富察……”
侍衛(wèi)掂量了下手里的玉佩,猶豫不決了很久終究還是進去稟告了。
沒一會兒就聽見織造府內腳步聲匆匆接近,人未到聲先到,滿滿焦急,“憐梅?”
女孩聽見熟悉的聲音更是哭的稀里嘩啦的,幾步奔過去撲進那人懷里,“爺!妾身惹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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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要出門,二更可能不能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