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滿臉的心花怒放是宮里人都看的到的,就連給皇上請安,不管多嚴肅的事情,嘴角都能帶出笑來。
十五格格整日等在格格所外面,一瞧見十三哥的身影就跑過去拉著他問很久,雨京是胖了瘦了?雨京還記不記得她?雨京有沒有捎話給她?這些年慢慢習慣沉寂的十五格格又開始嘰嘰喳喳起來,惹得四阿哥在旁邊聽著都微微一笑。
胤祥何止心花怒放,簡直快到了得意忘形的地步了。
連十三格格也跟著起哄,“十三哥這趟南巡回來,真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還有幾日的功夫就要大婚了,其實也就是轉眼的事情,他都覺得等不及了。每天上朝過后,只要十五格格的手一松,胤祥就頭也不回的往馬爾汗府上趕。
有人喜氣洋洋,自然有人暗自惆悵。
馬爾汗府上門口的兩個侍衛笑著看整天一撥又一撥的人來人往,“咱們七格格可是真好福氣了。”
“可不是!”另外一個嘿嘿一笑,“馬大人今年可是喜事一樁接一樁,這才喜得貴子,又找回來七格格,這會兒七格格又要做皇子福晉,真是好運來了攔都攔不住!”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街對面停著的馬車里,胤禎全聽得清楚。正因為聽得清楚,他心里才有壓抑不住的悸痛。他嘴角輕輕牽起一抹自嘲的無奈笑容,嘴里極為苦澀,那是一種說不出口的難受感覺。
簾子被小心的掀開,小廝低聲道,“十四阿哥,十三阿哥過來了,要不要奴才過去知會一聲?”
胤禎這才回過神,抬起頭掀開窗簾往外面望了望。只看見十三哥匆忙下了馬車,還沒等門外兩個侍衛行完禮就已經一步邁進馬爾汗的府門。一轉眼的功夫,胤禎連十三哥臉上的表情都沒抓住,就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大門外。
他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疲憊,悄悄放下了簾子。
“不用等了。”聲音干澀,有種控制不了的悲傷在心里漫延,“直接去十三哥府上吧。”
小廝在外面沒敢出聲,給馬夫使了一個眼色,隨即駕著馬車離開了。
不是沒有想過,沖進去尋找那個熟悉的笑臉。他很想再見她一面,放棄之前對她的那些無理的咆哮,只盯著她的臉柔聲問她,如果再重來一次,她肯不肯和他一起走?離開這片是非之地,離開整個紫禁城,他帶著她去那片她向往的草原,他甘愿就這樣陪著她,只要她開心,只要他們在一起......
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默默的在她府外等著了,他嘗試了很多次,也試圖說服自己很多次,卻不知道為什么怎么也邁不開腳步。這段日子下來,看她府上人們進進出出,在朝上看十三哥一臉欣喜,連馬爾汗臉上都有心滿意足的神色。他更加不確定,她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他在她心里到底是個怎么樣的存在?
她一步都不離開她的院子,他等著,一直等著,直到等到他心煩意亂,直到他覺得自己對她而言如此微不足道。心里有強烈的悲涼感,他派人找尋大江南北,整日琢磨她留下的那些線索,卻還是抵不過十三哥和她在江寧一次偶遇......僅僅一次偶遇,他所有的努力都頓時稍縱即逝,徒勞,無獲,更是無力。
四年了,他忍不住心里吶喊,她到底有沒有想過這四年她給他留下多少遺憾想要彌補?!她到底有沒有哪怕一次,哪怕有一刻,想起過他,想起過曾經在宮里和他的那些日子?他這樣渴望見她一面,她卻一次機會也不給他。
多少次他從天亮等到日落,多少次他在回府的路上突然叫停了馬車,讓他們再轉頭回去,卻又在她門外徘徊許久,最終還是又漠然離去。他長這么大,什么時候有這樣猶豫不決過?什么時候又有這樣黯然神傷過?心里有一下蓋過又一下的陣痛,他最終還是不敢再面對她。
他不敢再懇求地問她,如果他收回當初的話,如果他沒有說過再也不想見到她,是不是事情還有一絲轉機?他不想承認,也許他真的從來就沒有擁有過她的感情,可是他再不想面對,卻也明白,她就要做他的嫂子,和他整個家族今后綁在一起。他想刻意不去面對她,刻意不去聽她說話,都難上加難。
胤禎把懷里那個沉甸甸的懷表掏出來,握在手心里,輕輕合上眼。
他孩子氣的想著,她曾經是不是也這樣握住過這塊懷表?他希望他這一刻握住的,是她殘留的溫度。手里卻傳來的是冰涼的觸感,一點溫熱也沒有。
他靠著那件披風,靠著這塊懷表,描了她的畫像,一路找人問下去......現在看起來,什么都不重要了。
二月的時候,頂著凜冽的寒風,他親手抱著才兩歲就永別人世的女兒入棺。那種生生割肉一般的疼痛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樣笑著無邪的孩子,上一刻仿佛還小手捂住他的臉,一聲聲叫著阿瑪......
雨京還是不是那個雨京?他不知道。但是胤禎再也不是那個整日無所事事的胤禎,他肩上的擔子重了,他終于明白了皇阿瑪所言做皇子的義務,也懂得要照顧他的家人。他已經是四個孩子的阿瑪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小廝再掀起簾子,“十四阿哥,奴才看十三阿哥剛才回來了,您看?”
胤禎掂了掂手里的懷表,忽然覺得那塊不大的東西現在沉的他有點抬不起手了。其實更讓他心里一沉的,是瞬間閃過他腦海里的那一絲念想。
可以面不改色的脫口而出說不要了,卻真要到放手的一刻才知道,那種揪痛的感覺,深深的,狠狠的,疼,疼的他受不了。
胤禎一個人塌下馬車,孤獨的背影消失在十三阿哥府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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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火光下,坐著兩個面帶倦容的女子。
畫蘭臉上的疲倦更嚴重一些,還有那份怎么也散不掉的懼怕在心里讓她越來越焦躁。她皺著眉重重嘆口氣,轉而瞟了一眼一旁低頭看信的蕓墨,有些著急地問,“十四福晉說我們要怎么辦?”
蕓墨心里何嘗不是翻江倒海!
她低頭仔細端詳雨京的那封信,小楷寫的雖然不是多美觀,卻也工整干凈。她心里有極大的疑惑,雨京可以寫信了?還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好意寫了份帖子過去,為的就是要第一時間再一次拉攏雨京到她身邊,再恢復之前兩個人的那層關系。結果只收到雨京的只字片語,她不滿意,她根本安不下心。
她以為一切都終將平靜,她以為她又要迎來自己另一片新天地,為什么雨京卻突然又活著回來了?!
到底要折騰她多久才能放過她?到底要讓她怎么樣才能安安穩穩過自己的日子?
見她一時無語,畫蘭按耐不住地追問,“十四福晉,您倒是說句話啊?”
蕓墨緩緩抬起頭,眼里漸漸泛起冷意,輕哼了一聲,“你怎么還不走?”
畫蘭一愣,跟著又有點不自在地皺了皺眉。她不敢頂撞蕓墨,不光是蕓墨身份比她高貴,也是因為自己早就六神無主沒了方向。自打從德妃那聽說雨京還活著的那一天起,她就一天都沒睡安穩過,盼星星盼月亮盼著胤祥回來能安撫她的情緒,結果他一天下來連句話都懶得和她說。她叫憐梅過來問話,憐梅卻是一臉冷笑,“你好日子也不多了,省了這條心吧!”
蕓墨又重復了一邊,語氣已經十分不客氣,“你怎么還不走?十三阿哥也該回來了吧?”
畫蘭的臉色難看,站起身快速的福了福身子,“十四福晉也別忘了,咱們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現在她回來了,要是出了什么亂子誰也脫不了干系!”
蕓墨冷笑,瞪著畫蘭的臉,一字一頓道,“那你就大可以把話說開了,看看咱們誰死的更慘一些!”
她沒說的話是,就算真的當年那些事情又再一次翻開來,同一條線上的,一樣跑不了宜妃和九阿哥。再者說,蕓墨也不能讓那些事情浮出水面。為了她自己,為了她才剛出生的孩子,也為了胤禎的未來的好日子,她不能再讓人安排她的人生,任何人也不行,哪怕是雨京。
人既然已經回來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先去試探雨京的口氣。
畫蘭疾步離開之后,瑾兒才返回來,“福晉可有什么吩咐奴婢的?”
蕓墨想了想才又笑著問,“弘明睡了沒有?”
瑾兒點頭,“二阿哥一早已經讓奶娘哄著睡下了。”
蕓墨站起身取了筆墨,漫不經心地問,“爺回來了嗎?”
瑾兒搖了搖頭,“沒聽說回來了,奴婢再去書房問問?”
“不礙事。”蕓墨擺擺手,“我這就寫封信,你一會兒讓人送到馬爾汗府上。記著,越快越好。”
她不確定雨京這些年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她其實也不是很在意。很多感觸早就沉淀在心里,久了也就沒有了什么知覺。對一個死了的人重燃熱情,她一時也做不到。
就算做不到,也必須要強迫去做。雨京往后成了她的十三嫂,權衡之下,畫蘭根本就沒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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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多少人等著這一章大婚來著?噗。。。
一直答應幽然的三更,你多保重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