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下人常常夜深人靜的時候議論，這些皇子福晉們比起來，論姿色，最美的不過于八福晉，論儀態，當然是四福晉，論名氣，最屬十三福晉，但是如果論誰又有姿色又有儀態又有名氣，那應該就是十四福晉了。

長的絕美，皮膚雪白，并不輸八福晉的美艷，儀態也出挑，只不過甚少能看見這十四福晉進宮，名氣的話，誰又沒聽過當年十四福晉和八阿哥的那段情，誰又沒聽過十四福晉當年在惠妃宮里的受寵，加上還有嬤嬤們常道，這十四福晉是瘋過的。

這不過這些評論，對蕓墨來說，并不是可以讓她覺得驕傲的地方，更是因為這些閑言碎語，讓德妃對她的印象從來也沒有過改觀。如果說因為當初雨京的事情讓蕓墨學會了什么東西，那就是低調做人。

早在嫁進十四阿哥府之前，蕓墨就讓娘家放出過話說她大病已好，而且對之前的事情記不太清楚了。一是為了保住自己一條命，不讓宜妃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有什么瓜葛，二也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全新的開始。當然這也需要十四阿哥的配合，胤禎從來不和她提起之前的事情，也從來沒問過到底她是為什么會瘋瘋癲癲的在惠妃宮里差一點被人殺了。但是蕓墨很清楚宜妃并不相信她，這么多年也一直派人留心看著她，要不是因為她嫁的是和八阿哥感情甚好的胤禎，早不知道宜妃會對她怎么樣了。

她的低調完全是被逼的，直到雨京回來，又第一時間和蕓墨以姐妹相稱，兩個人還頗有聯絡，讓九阿哥那邊終究還是起了疑心。

不過因為雨京的事情，也不得不承認間接的拉近了她和胤禎之間的關系。對于雨京，蕓墨和胤禎從來都是只字不提，待他一如既往的平靜。她的表現和府里兩個側福晉的擔心不再受寵不同，就是這份淡然，恰恰讓胤禎對她的感覺有了些不同。

這件事情本來蕓墨是不應該知道的，九阿哥十阿哥來找胤禎的時候，她一概都是在后院不出來的，連打招呼都不想打。胤禎也常說她有頭疼的毛病，最重要的是九阿哥也不想見她，所以這長兄和弟媳之間的互動，幾乎為零。

只不過這一次九阿哥來的時候，蕓墨并不知道，一開始還在后院看弘明和大阿哥弘春在玩兒，就走神做了點別的，再一回頭兩個小阿哥已經跑了。溫慧在一邊笑嘆，“兩個孩子都隨著爺的性子了。”蕓墨冷冷落下一句話，“孩子頑皮難不成還要算在爺身上了，以后要是不務正業又要怎么說？”

沿著走廊一路尋到前庭，看見弘春和弘明正趴在他們阿瑪書房外面偷聽，蕓墨這才要拉著兩個孩子回去，卻聽見屋里九阿哥提高了聲調，說，“你說的輕巧，你怎么不去問問她對那十三福晉有愧無愧。”

蕓墨一愣，身體下意識往門邊挪了挪，隔了一會兒才聽見胤禎壓著性子道，“九哥怕是多慮了，不知道當初她在宮里是怎么冒犯了九哥和宜妃，不過這幾年我看她對我用心照顧，弟弟倒真不覺得她是個興風作浪之人。”

九阿哥冷哼一聲，“八哥當初也是如此說的。”

蕓墨嘴里漸漸只能感覺到苦味，眉頭緊皺，指甲又忍不住扣進手心里。心悸之余是無限擔憂，九阿哥又要找她什么麻煩？難不成要把當年篡改雨京那封信的事情讓她一個人承擔？她又恨又氣，有朝一日定要看著九阿哥和宜妃死的那么一天，她完顏蕓墨還沒這么容易讓他們打到。

書房內又是一陣沉默，良久，胤禎緩緩說，“九哥是擔心弟弟被人蒙蔽，弟弟心里都很清楚。只不過依照弟弟所觀察，蕓墨并不像九哥所言。她嫁給我這些年并沒有做過什么出格之事，論理論情，她都算合本分的福晉，我沒道理懷疑她。九哥也許不知道，這幾年府里多虧有了她才整理的有條不紊，我對她有一份敬重，更多一份愧疚。”

這還是蕓墨第一次聽見胤禎形容她，她怔在門外一時說不出話來，后面九阿哥說了什么她都想聽不見了一樣，直到聽見屋里有腳步聲，才匆忙躲到一角。腦海里面還都是胤禎為了她辯解的話語，一時間腦袋里面竟然有些混沌，怎么也順不開思路。

“人已經走了，你還要躲到什么時候？”

蕓墨回過頭，胤禎一手抱著弘明，一手拉著弘春，站在她身后專注地盯著她。

蕓墨呆在原地，手心里全是冷汗。第一次，面對胤禎會不知所措。只覺得他是宮里眾多皇子當中看似最沒有什么心機之人，對府里的事情也總是不聞不問，卻沒想過他也有細致觀察人的時候。她猶豫地看著胤禎，他倒像看透她心思一樣，嘴角忽然牽起一個笑容，倒有幾分羞澀，“來了多久了？”

弘明掙扎著從胤禎懷里下來，走過來握住蕓墨的手，小嘴咧開一個大大的笑，什么也沒說又撲進她懷里。蕓墨不知怎的卻忽然哽咽，抱著弘明放開聲哭了起來。

那一天是蕓墨頭一次體會到胤禎也有溫柔相向的一刻，他始終微微笑著，輕拍她的后背，直至夜深。他話雖不多，只說以后日子久了，事情就好些了。蕓墨心里有欣慰，還有太多對未來的不安。

胤禎后來問過她，像確定又像是無意中的自言自語，“你沒騙過我，對不對？”

從哪里開始說起呢？騙了雨京讓她寫了那封信？騙了胤禎沒有告訴他雨京還活著？還是說給他飯菜里下了迷藥讓他履行夫妻之情？最后終于得償所愿的有了弘明？騙了他側福晉的大格格那場急病確實是她讓瑾兒換了藥？騙了他溫慧日漸消瘦也是因為她常年安排了所謂的補品？騙了他的感情？還是到今日還在要推畫蘭去承擔所有的責任？從何說起呢？已經早就無從說起。

和胤禎的這份日久生情是不在計劃之中的。她一向都是孤軍奮戰，她不需要朋友，她不需要感情，她早就看透了這個社會，她曾經那么努力想要適應他們的生活，融入他們的年代，卻一次次被推開，被遺棄。她唯一的目標就是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可以替她報仇，她也可以活著看見那些人受到他們應得的。

蕓墨把臉深深埋進胤禎懷里，緩緩合上眼，聲音異常疲憊，“我連我自己長什么樣子都快忘了......”

胤禎只以為蕓墨在抱怨累的沒有了以往的模樣，心疼的又攏緊了胳膊，“睡醒了就好了。”

睡醒了，無非又是那張鵝蛋臉，五官都帶著笑意，卻絲毫看不到自己真正的影子。鼻子也不對，眉毛也不對，眼睛也不對，哪里都不對。

幾年了？感覺真的快要有幾生幾世那么久遠，她早變成了蕓墨，延續蕓墨的人生。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是早就注定應該是這樣，還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改變了她原本的旅程？

曾經那個蕓墨的人生，是不是本來應該隨著四阿哥，在月下輕輕哼著小曲，看著那個冷靜又眼里有無限柔情的未來君主，默默的在歷史長流中變老？可是她現在已經離四阿哥非常遙遠，幾乎沒有任何交集。哦不，交集就是，她愛上了雍正最恨的八弟，卻輾轉嫁給了他的親十四弟。

一切仿佛恍如隔世。

就像前一天，她還坐在自家院子里，嘆氣為什么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地方。又像昨天一樣，雨京拉著她的手說，“我們要做雙生兒！”

困意襲來，蕓墨長長舒了一口氣，靠著胤禎的肩膀，竟然有些迷戀他的味道。

他身上沒有八阿哥的檀香味道，卻只是淡淡的體味。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從她利用的工具變成了一個讓她覺得可以依靠仰望的人？

胤禎好像從來就沒有放棄過雨京，可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蕓墨幾乎是看著他一點點從狂妄變成淡然，日日夜夜，再一看他已經變成如此能擔當重任的皇子。她也明白，未來的路并不好走，她不想看見胤禎最后那樣的結尾，她心里突然有想要保護他的沖動。

這世上唯獨沒有的，就是后悔藥。蕓墨也并不后悔，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沒有辦法回頭，她不能像別人一樣只感受溫存卻不為將來做打算。要做的還要繼續做下去，只不過除了弘明之外，她又多了一份支持自己的源泉，那就是這個家，這個不怎么愛她卻是她在這個時代里面唯一靠山的男人。

在得知再次懷孕的那天晚上，蕓墨悄悄把當年雨京親筆寫給伊桑的那封信塞進胤禎最喜歡讀的一本書里。如果說弘明的出生是她策劃而來的，那這個新生命卻是他們共同的期盼。她也默默和老天打了一個賭，看看是胤禎先發現這封信，還是她先能保護住整個家。自保，比什么都重要。保住了整個家，亦如保住了她自己，她可以沒有朋友，她可以沒有親人，她不能沒有復仇的動力。

========我不知道為什么寫了她兩個番外，我猜我可能腦袋抽了。。。不過看到番外的意思就是，這一卷結束了。。。最近做了一個調查，在模范格格首頁那里，還請各位捧場投一票~多謝啦。終于寫完這一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自己先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