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墨的各方面進步神速,連十五格格都贊嘆說,“剛來的時候筆都握不住,現(xiàn)在字寫的是越來越漂亮了。”更別提雨京到現(xiàn)在連做禮的時候福哪邊身子都會搞混,臨帖的時候每次都染墨水到身上,直到現(xiàn)在也寫不了幾個字出來。
雨京倒是很喜歡蕓墨,在草原上除了伊桑整日伺候,身邊并沒有年紀相仿的女孩。現(xiàn)在有一個不驕不躁文文靜靜的姑娘和她同屋,她多少還是很羨慕蕓墨出落大方,也有些崇拜她學習能力之強。
“雨京,睡了沒有?”
雨京揉揉眼,今兒下午回來抄了滿滿幾個時辰的字,吃了晚膳就已經(jīng)累的不行,不過也還是翻了個身,“還沒有。”
她可喜歡蕓墨每次講的小段子了,雖然蕓墨總是說瞎編的,要是沒看過什么書的人,又怎么能編的出那些惟妙惟肖的人物?雖然讀書不多,雨京從小是很喜歡大哥哥屋里那些文房四寶的味道,額吉總是說女孩子還是不要識字的比較好,省得惹了書生那些酸氣。現(xiàn)在再一看見蕓墨和十五格格,倒讓雨京有些后悔,在草原的時候沒有多認幾個漢字。
“咱進宮好些日子了,你喜歡這里么?”
雨京一聽又擠著臉叫嚷,“哎呦我都快煩死了,整天悶在這里哪兒都去不了。”
“我小時候還來過這里,不過根本不是一個感覺了。”
“當然了,你從小在京城長大,肯定進宮機會多了。”雨京又一愣,“你不是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了?”
雨京聽見蕓墨輕輕笑了一聲,“嗯。”
蕓墨也翻了身面向雨京,“我覺得好像來過這里。”
“我可沒來過這里,也覺不出來這里有什么好的。”
蕓墨湊近,眼里都是笑,“你就看十三阿哥好不是?”
雨京嘿嘿笑著紅了臉,“我也不是很懂,就是很想看到他,看到他又不知道說什么……”
“十三阿哥好啊,人長得好,脾氣也好。”蕓墨拉高雨京身上的被子,“要是能讓皇上指婚多好。”
雨京睜大了眼睛,“指婚?跟十三阿哥?”
蕓墨看雨京小臉紅撲撲的實在是可愛,挪了挪身子過去,輕輕的說,“如果你嫁給他,他會給你榮華富貴的。”
“那蕓墨也是喜歡四阿哥的么?”雨京對榮華富貴還沒有什么概念,卻突然又好奇起來,“我看四阿哥每次黑著臉,就沖你笑。”
蕓墨望著床梁笑了,笑得很甜,“四阿哥說些以前的事情,我其實是記不得了。又總覺得好像生病之前是認識他的。”
“那你覺得他好嗎?”雨京嬉笑著,“蕓墨也想等著指婚嗎?”又忽然沒了笑,“四阿哥可是有妻室的。”
“我明白。”蕓墨笑著別過頭,臉上飄著紅潤的顏色,“我很想多認識四阿哥……”
“那我下次幫你打聽打聽?”雨京拍著胸脯,“我去問問十四阿哥,他看起來嘴不嚴。”
“算了。”蕓墨擺了擺手,自認為這些事情她還是可以定奪的,又問,“你明白自己的命運么?”
這話突然讓雨京想到乃仁臺給她的指示,嘴里馬上就有了苦味,“命運是什么?”說完翻了身,托著下巴,“其實我還挺羨慕十五格格的,她們皇女到時候可以嫁去蒙古,我要是能回蒙古就好了。”
“這說的什么話。”蕓墨裝著生氣瞪了她一眼,“你只要和十三阿哥在一起就好了。”
。。。。。。
最近十五格格院子可是風光了。不光是一個蒙古公主招搖的進了宮,和格格打架,被容妃賞耳光不懂規(guī)矩,這會兒又傳開了另外一個同時進宮的格格被兩個皇格格扯著要人,好不熱鬧。
最后也沒去成十四格格院子,不過蕓墨也明白,雖然四阿哥十四阿哥幫她解圍,也只是暫時的。自打進了宮,自己就沒辦法再左右自己的命運,蕓墨自知沒有雨京那么多人明護暗寵,如果十四格格真去要到了她,就算下一次十四格格院子里死的是自己,能擠出幾滴眼淚的人,閉眼都能數(shù)的出來。
不過現(xiàn)在傳言這么厲害,連一竿子打不到邊的德妃都要召見。雖然四阿哥十四阿哥都是德妃所生,人品也都不錯,加上十五格格從小也受德妃照顧,但是為了這件事情過去請安,實在是讓人頭疼。
倆人昨晚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一夜,一早起來雖然都累的不行,但是精神還是好的。
雨京自然沒有蕓墨那么緊張,懶洋洋的揉揉眼,“不就是請安么,我請安的娘娘多了去了,有必要起這么早么。”
蕓墨拎起水盆里的帕子擦擦臉,“你弄得干凈點,別給格格丟臉了。”
“這個德妃是不是十三阿哥的額娘?”雨京打個哈欠,“她要是十三阿哥的額娘我就得打扮打扮了。”
蕓墨笑出來,“你滿腦子都是十三阿哥,人家最近都不來了,怕是讓你嚇著了。”
“誰說的。”雨京趕緊反駁,“十三阿哥那是忙,你看那十四阿哥閑的要命,搞的我哄他玩好累。”
“你不害臊么?”蕓墨打趣,“十四阿哥對你多好啊。”
“得了吧。”雨京白蕓墨一眼,“你可繞了我吧,我現(xiàn)在一看見他就頭疼。”
這個沒心沒肺的,你覺得那是煩,外人看了當你們打情罵俏,人家十四阿哥說不定真鬧著出了感情。蕓墨拉著雨京,“咱跟十五格格早去早回,回頭又碰到十四阿哥,這得多疼啊,再給你疼出病來。”卻也掩蓋不住心里的緊張,“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是個什么樣子的人,好不好說話呢。”
“怕什么,有事我?guī)湍沩斨!?/p>
德妃半躺在炕上,兩個宮女在給她捶背揉腿,還有一個跪在后面提著個香爐熏著娘娘的頭發(fā)。三個人各自給德妃磕頭請了安,見德妃也沒有賜坐的意思,便都站在一邊等候發(fā)落。
德妃保養(yǎng)的十分好,眼角嘴角絲毫沒有什么細紋,說話也十分平穩(wěn),“我聽說兆佳雨京最近學規(guī)矩進步的很快,有沒有這回事?”
雨京倒吸一口涼氣,不是要來考她的吧,忙說,“回娘娘,民女只是稍懂了皮毛。”別回來說不出規(guī)矩又扇她倆耳光?
“你倒學的挺會說話了。”德妃瞄了雨京一眼又閉上眼睛,“最近還在鬧事找皇格格皇子們的麻煩么?”特別把皇字加重了聲音。
“回娘娘,民女可不敢。”
“十五格格費了不少心思吧。”
十五格格笑著答,“額娘過獎了,雨京資質(zhì)好學的快,兒臣倒是很省心呢。”
蕓墨站在一旁還是瞧瞧抬眼端詳著德妃,這樣看似和藹的一個母親,為什么在歷史上對自己兩個兒子會有這么大的差別?轉頭看了眼一臉憋著快要崩潰了的雨京,差點沒笑出來。
“完顏蕓墨呢?”德妃又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蕓墨,眼神同樣沒有久留。
“蕓墨每天也和兒臣一起念詞讀書,進步的非常快。”
德妃嗯了一聲,挪了挪身子,“女子還是賢惠些比較好,書讀太多了也沒有什么用,主要還是以后能把自家的爺伺候好了便是。”
三個人連忙稱是。
“我聽說十五格格那最近挺熱鬧。幾個阿哥都搶著去你那?”
十五格格還是笑著,“哥哥們都不嫌棄兒臣那簡陋,常過來喝茶聊天。”
“這宮里,能躲的是非躲開的好。如果知道會惹禍上身,不如退一步少一事比多一事強。”側過身舒了口氣,“能推的能退的能送的,就不要太計較了。”
“兒臣明白了。”
蕓墨也明白了。這話里說的不就是自己么。看來十四格格那邊,是必定要去了。看德妃面不改色的把意思都講明白了,心里難過的一縮,總覺得好像德妃不怎么喜歡她,又說不上來為什么。
“平日里沒事不要讓哥哥們常去了。你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總讓哥哥們寵著,也該學著自己打點。像你十四哥,”德妃瞄了一眼雨京,“他也是頑皮了些,我等會兒就說說他。老往格格所跑,里面宮女又多,說出去了也不好聽。”
十五格格細聲答到,“額娘的教誨兒臣記下了,讓額娘費心了。”
“今兒叫你來,是有事情和你說。”德妃坐起來,打個手勢叫伺候的宮女先下去,“這幾天進宮的秀女們選的都差不多了,里面肯定是有將來要指婚給阿哥們的,你九哥往下的皇子府里都還空著呢。叫你來,也是讓你平日里多瞅瞅,看看哪個姑娘合你的眼。”
“額娘心里已經(jīng)有物色好的哥哥了嗎?”
“你九哥十哥府里只有一個側福晉,怎么說清凈了點,不過這事肯定宜妃是會張羅的。我是擔心你十三哥十四哥都還沒娶,這終身大事總是要替他們想想的。”
“兒臣明白了。”
“你們在宮里如果只知道跟皇子們嬉鬧,也不成體統(tǒng)。雨京和蕓墨也跟著一起多看看,你們沒選秀就進了宮,算是走了偏門,去看看儲秀宮大家閨秀的樣子,多學學。”
三個人應了又磕頭跪安才從德妃宮里出來。
雨京一邁出宮門就伸個大大的懶腰,“可憋死我了。這重陽節(jié)到底什么時候到啊,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宮。”
蕓墨狠狠白了雨京一眼,好不容易十五格格同意她們兩個人回家過重陽節(jié),已經(jīng)說了小心行事,她這一喊,不知道哪個耳尖的太監(jiān)宮女聽見了,又一通亂傳。“你是不想好了是吧?”
背后突然有個聲音說,“請完安了?”雨京還沒回頭,就聽見十五格格笑著說,“二哥四哥,你們來了。”
蕓墨識相的做禮,“給太子請安,給四阿哥請安。”
雨京一聽見‘太子’兩個字,頭也不敢抬,“給兩位爺請安。”
“這‘兩位爺’是誰?跟著我們一起的么?”
雨京心里也亂了,腦海里突然閃過乃仁臺的臉,皺著眉渾身僵硬,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太子的話。
“二哥,罷了,她現(xiàn)在跟我剛見到她的時候,簡直天差地別了。”四阿哥雖然是給雨京解圍,不過臉上還是沒有什么表情,“不過這規(guī)矩學的,實在是半吊子。”
大家跟著都笑起來,雨京才敢抬頭瞧瞧看了眼太子。只記得乃仁臺形容說是個讓人生惡的人,對人嚴厲又無情,這會兒一看這太子一對細長眼睛,下巴尖長,臉上似笑非笑,是讓人喜歡不上來。
“十五妹最近可是很風光啊。這是你院子里的那兩個丫頭么?”
“二哥,您快別笑話我了。我都羞愧死了。”十五格格張嘴笑了,“這可是都傳到毓慶宮了?”
“這紫禁城屁大的事就能傳開了花。見怪不怪了。”太子笑笑,“哪個是兆佳氏?”
雨京一聽只能強忍著堆了一臉笑容給太子,“民女就是。”
“就是你踢了大阿哥一腳?”
雨京苦笑著,“就是……民女。”
太子擠出一絲笑容,那笑的可真是虛偽,敷衍的說了一句,“好好學學規(guī)矩吧”又轉身,“四弟,走了。”
蕓墨一抬頭又對上四阿哥的眼眸。四阿哥雖然每次都是這么盯著她,眼神卻也不放肆只是盯著臉,蕓墨也漸漸習慣了每次碰到四阿哥必然會有種被人深看的感覺,從一開始的生澀,到如今開始尋著這雙眼睛,想到這頓時紅了雙頰,剛要做禮,突然聽見雨京喊了一嗓子,“太子殿下人真好。”
也不知道雨京這是哪一出,蕓墨和十五格格都愣了。太子聽聞轉過身,細瞇著的眼睛看了一下雨京,“哦?”
雨京硬著頭皮往下編,“早聽說太子殿下有風度,待人又好,今天見到了真是這樣……呃……我有幸見過皇上,覺得您跟皇上一樣,特別,特別……特別讓人喜歡。”
太子一聽眉頭皺起來,聲音突然變了音,提高了幾調(diào),“膽子真大阿,什么話都敢說,皇上是你這么個說法么?”又斜視一眼四阿哥,“你說說現(xiàn)在的下人真是行了,這話要是讓皇阿瑪聽見,還不以為我結黨收買人心呢?馬爾汗教育女兒是要奉承人還是害人?”
四阿哥低頭瞟了眼雨京,勉強擠出一絲笑,“二哥有過人之處,度量也大。這些不入流的話,不聽就是了。皇阿瑪也自然知道二哥是個坦蕩之人,何得過錯。”
太子干咳一聲皮笑肉不笑的用手里的扇子拍拍肩膀,“四弟說的是。”
“這話以后不要再說了,我就當沒聽見。”太子轉過身和四阿哥走了,雖然看不到表情,蕓墨卻不知道為什么能聽出太子口氣中摻雜著一絲得意。
這絲得意,看在蕓墨眼里,卻又有些諷刺的意味。
留下十五格格和蕓墨面面相窺,雨京低著頭長嘆一口氣,像突然沒了魂一樣‘噗通’坐到地上,沒等蕓墨開口問,自己捂著臉哇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