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行人等謁陵走了一個多月，終于返京。宮里又是一片熱鬧景色，大家都忙前忙后迎接圣駕歸來。

雨京自打被勤妃甩了幾個巴掌以后，再也不去請安。勤妃也沒再派人過來噓寒問暖。勤妃畢竟下手不重，但是雨京心里的難受別扭，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皇上謁陵這就要進宮了，格格阿哥們都要去赴晚宴，十五格格一早便在前屋換著袍子，不知道挑哪一件晚上去大殿。雨京在后屋端著一雙靴子，也不知道在縫什么，幾天都不怎么出院子了。

“你真不打算去給勤妃請安了？”十五格格穿著件淺粉色鑲著藍邊的袍子，又配上一件白色的坎肩，看上去精神的很，“你這是賭什么氣啊？”

雨京還是低著頭一針一線的在縫，“我沒有那功夫。”其實心里也后悔那天說的話重了，最后被從勤妃宮里趕出來的霎那，看到額娘眼角的淚水，心中那種酸疼讓她好幾天都睡不好，更不會計較臉上的紅腫。可是嘴上還是不松口，總也低不下頭過去陪個不是。

十五格格嘆口氣，“那你準備準備吧，晚上跟我一起去大殿。十三哥他們已經在宮外了，沒幾多時辰就回宮了。”

雨京這才抬起頭，拍拍酥麻的腿站起身，抬起手里的靴子放在嘴邊咬斷了針線，遞給十五格格看，“你看這個好不好看？”

靴子上縫著小小的一只銀色的小豹子，跟上次縫給十三阿哥腰帶的那只很像，雨京琢磨著可以穿成一套，而且這次是靴子，用袍子擋住了也就不怕十三阿哥覺得張揚。

十五格格一看就樂出來，“原來你這幾天就在縫這個呀？”一把奪過靴子，“行，好看，我拿了去回頭送給四哥。”說完拿著就要回前院。雨京慌忙著趕緊攔住，“我不是，我是給……哎呀你松手啊。”

“給誰的？”十五格格還是緊緊抓著靴子，“不是給十三哥的吧？你這么恨他，怎么可能好心給他縫這么好看的東西？”

明知道十五格格是在尋自己開心，雨京只能微紅著臉頰跟著搶，“誰給他了，我自己縫著玩的。”

兩個人還在后院樂呵呵的追著跑，宮女跑過來報信，“十阿哥跟十四格格過來了。”

十五格格一出神手里的靴子被雨京搶走，又回頭笑著跟雨京說，“你弄好了過來。我先去應付著。”

雨京點點頭，估計蕓墨這會兒也在前院吧。那天被勤妃打了回來，雨京那暴躁脾氣又上來，到格格所好半天也不見蕓墨，就吵鬧著過去十四格格那邊找她。結果快到十四格格院子的時候看到蕓墨正在跟一個男子聊天。

那男子也是臉上帶著笑，“姑娘皮膚白凈，那料子雖然紅，倒是真的配你。”

蕓墨又笑著說，“八阿哥這不是在取笑民女么。”

雨京心里一驚，這個就是八阿哥？乃仁臺說阿靈阿就是要輔佐他上位？又躲在一角仔細端詳了半天，怎么個意思？

八阿哥只是盯著蕓墨的臉，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鬢角，“我只是實話實說，也并不是時常盯著別的姑娘的臉看。”

雨京沒有聽清楚蕓墨回了什么，但是她臉上那一抹紅讓雨京看的清楚極了。雨京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兩個人邁進十四格格院子里，好半天沒回過神。雨京皺起眉，臉因為被扇巴掌已經腫起來，燒的難受，又望著空空的走道好半天，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只是八阿哥那伸手最后的動作，跟眼力的神態，倒讓她覺得有些……輕浮之感……

后來蕓墨也來過十五格格這邊幾次，也是到后院坐坐。雨京好幾次想把話挑明了問，又不知道從哪里問起。不明白為什么蕓墨從來不跟她提起八阿哥的事情。直到現在也是只字不提，光是說些在十四格格院子里面的瑣碎事。

腦海里還記得蕓墨曾經說過四阿哥的好，想要認識認識四阿哥。一轉眼怎么就能對著八阿哥臉紅成這個樣子了。心里總是有話悶著，時間一長雨京也懶得問了，心里有點莫名的失落，覺得蕓墨不把她當自己人看，心里很不是滋味……

十四格格在前院早就坐不住了，“十三姐到底什么時候過來？”十五格格還是一臉笑意，“哥哥姐姐都是稀客，我這好不容易熱鬧點，可不希望你們都走了。”

“話你說的倒是好聽。”十四格格哼一聲，“你趕緊叫人去催催十三姐，準備好了咱們一起過去。”又深深望了望十五格格的袍子，“你這件倒是挺漂亮的，好料子呀。”

十五格格笑著擺擺手，才要解釋，就聽見十三姐的柔音在屋外飄來，“都在呢？”

十三格格還是那副典雅脫俗的樣子，雖然只是一件簡單的銀白色袍子跟紫色坎肩，比較之下另外兩個皇格格倒顯得黯然無色了。身邊站著的十四格格低頭看了看自己那一身玫紅繡著紅花的袍子，一臉的妒火中燒。

十阿哥站起身，口氣稍微有點不耐煩，“都好了？你們女孩就是麻煩。剛才在十四妹那邊也是換了又換。”

大家都笑著往外走，雨京這會兒才過來做禮，一看乃仁臺也在，沖他滿滿的一笑。十阿哥她上次就見過了，那回十四阿哥站在院子外面沖著她咆哮的時候，也是因為碰到十阿哥她才撿了個便宜趕緊跑了。一想這都幾個月前的事情了，那時候胤祥還拉著她在假山后面討論指婚的事情，現在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各個院子的小太監宮女們早都在外面候著。蕓墨和雨京上次重陽節沒去赴宴，自然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多人的架勢，再加上格格所是在嬪妃們的后。宮再后面，兩個人也是頭一次出后。宮，都有點興奮。

進了乾清門才發現這大殿實在是大的驚人。光是準備的太監宮女少說就有幾百口子，再加上碰上幾個娘娘帶著阿哥們，更是熱鬧起來。雨京大老遠就看見一群人簇擁著勤妃過來，十七阿哥被柴嬤嬤牽著，一身朝袍穿在身上，可愛極了。倒是一抬頭看見額娘正看著自己，雨京低著頭也不理，悄悄牽起蕓墨的手。一下子感受到蕓墨手心里的冰涼，又抬頭順著她的眼神望去。

八阿哥九阿哥都帶著各自的福晉正在說著什么過來。抬頭看這邊挺熱鬧的，兩個阿哥也都走過來笑著打招呼。

“八哥！”十四格格早就一個箭步過去，拉著八阿哥身邊一個身著華貴的女子的手，“八嫂嫂，咱們好久不見了。”

雨京感覺蕓墨的手突然一抖，又轉頭瞟了一眼八阿哥，發現他只是笑著看著十四妹跟自己的福晉在說話，絲毫也沒有察覺人堆里站著的蕓墨。心里不禁也一顫，這八福晉長得好美，鵝蛋臉黛眉似畫，眼睛里滿是嬌柔之情。

“十四妹越來越漂亮了。”八福晉又笑著回頭沖著九福晉打趣道，“你看看，這都這么大了。”

九福晉神采飛揚的走過來，長得一般但是透著一股機靈勁兒，“可不是，我入宮的那會兒，十四妹才這么高。”說著伸出手比劃著。

那邊幾個人笑得開心，這邊勤妃娘娘慢慢走過來了。十七阿哥看到雨京又脫開柴嬤嬤的手，小跑過來笑著喊，“雨京！”

這一喊大家的眼神又都聚集在雨京身上，雨京笑著蹲下身，拾起十七阿哥的小手嘻嘻笑著。一行人看見勤妃過來，都跟著做禮。勤妃也不耽誤大家時間，使個眼色讓柴嬤嬤領回十七阿哥，便笑著道，“格格阿哥們先聊著。”就轉身往大殿那邊走了。

雨京稍微有點失望，額娘對她現在連句話都沒有。十三格格跟十五格格低聲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身邊只有蕓墨相望一笑，兩個人又站近了些。大家都等著按輩分入席，八阿哥這邊最大，不過看意思是讓十四格格拉著一時半刻也走不了。加上太子還沒到，就都在乾清宮外面閑聊起來。

十四格格還拉著八福晉的手在說，“嫂嫂好久不進宮了，我日子好無趣。”

八福晉還是笑著，紅嫩的嘴角挑起來特別好看，“叫你八哥常來看你呀。”說完又抬頭看著八阿哥。

八阿哥眼里無限的溫柔，只是盯著自己的福晉，“我還少看她了？”

蕓墨默默的低下頭，只聽見雨京突然悄悄的一句，“其實也不怎么好看……”又抬頭望著雨京的臉，不知道她從哪冒出來這句話。

遠處有太監在傳，“太子到——”大家都閃開讓出位子，那狐貍臉大搖大擺的過來，身后太子妃一路緊隨，看得出微胖的身形刻意隨著太子的步伐，雖然看得出有些喘，也臉上一直都掛著笑容。太子在門口沖著幾個阿哥點點頭，連句話都沒有就進去了。眾人這才跟著入席，蕓墨和雨京被安排到很后面，一人一個小桌，距離大殿前面還有幾百個桌子一一擺著，熙熙攘攘哪里都是人。眼看阿哥跟格格們一個個往殿里入座，連乃仁臺的座位都比自己靠前。雨京撅著個嘴，“這么老遠那不是連胤祥的臉都看不清楚了……”

蕓墨剛要笑她，轉頭看到一群秀女打扮的格格在她們兩個周圍排著隊形被安排入座，就伸手拉了把雨京，“老實點。”

雨京還扯著脖子往大殿里面望，感覺身邊有個姑娘坐下來，回頭一看，這姑娘好眼熟，又想不起來是誰。肯定不是那個畫蘭，那張臉她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了。想到這，雨京倒還是找起畫蘭了，如果秀女們都來了，沒道理她不在。

蕓墨只覺得不遠處有幾個秀女一直往她們這邊望過來，指指點點的又帶著幾分嘲笑。突然聽見雨京一聲喊，“看什么看？”身體嚇的一震，再回頭那幾個秀女趕緊坐正了都不敢回頭了。“你認識？”

雨京怒怒嘴湊到蕓墨身邊，“你看那個低著頭正擺弄袍子的那個，那個就是要指婚給胤祥的，等下她回頭你仔細看看，嚇死個人了。”

蕓墨才要笑，身后聽見太監又在傳“四貝勒到——十三阿哥到——十四阿哥到——”回頭一看，四阿哥正低著頭往大殿方向過來，身邊的四福晉也是一臉笑意長得和藹可親，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周圍這么多人，四阿哥也沒看見她們。倒是十四阿哥一聲，“在這呢？”喚停了四阿哥的腳步。

雨京被蕓墨拉著正要做禮，身邊的幾個秀女也跟著下跪。一抬頭，看見胤祥正在十四阿哥后面笑著望著自己。頓時心里也沒有了往前那些火氣，只知道大大的回笑，根本也沒搭理十四阿哥，只是美滋滋的，“你才回來啊？”

胤祥笑著點點頭，“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了。”

引路的太監在一邊微聲道，“……圣駕快到了，阿哥們還請快些入席。”

蕓墨只覺得四阿哥那眼神真是好久不見啊。這幾個月去了十四格格院子里再也沒見過四阿哥，現在又突然再次感受到那柔情似火，稍微有些不自在了。想要抬頭迎著回笑，卻發覺四福晉一雙冷眼在四阿哥身邊正瞪著，剛才臉上的完美國母形象現在也沒了。

十四阿哥雖然跟著四阿哥往前走，但是脾氣又上來，“少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