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璨把自己關在裂云館的地下室里面，整整三天沒有出來，他要自殘我又何苦要阻止？我沒有吩咐丫頭給他送去食物和水，我巴不得他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恭朔王把我叫去詢問昀璨的情況，一路上我聽到了下人們在議論紛紛，這才知道外面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原來僅僅是三天，情勢已經完全變樣。

我到達玉坤殿的時候，李游雷已經坐在那里，僅僅三天不見，他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的模樣，雙鬢斑白，神色呆滯。

李全智提出要告老還鄉，他不想再留在這個傷心地。恭朔王痛快地答應下來。

恭朔王答應他的請求其實是有私心的，我完全能夠理解，就好像李全智也是恭朔王一張不及格的考卷，越早消失越好。畢竟現在滿城風雨，不知道從哪里傳出來的消息，小王爺昀璨是個殘忍的魔鬼，受重傷的李游雷被他攔腰截斷，痛苦而死。

從幾個丫頭那里得知，民間將這件事情傳得更加夸張，說是小王爺昀璨吃人的獸性大發，把李游雷大卸八塊。我一邊感嘆流言蜚語的力量一邊暗暗高興，昀璨的名聲越濫，他就會越痛苦自責。

李全智背著簡單的行囊，跪在玉坤殿上和恭朔王告別，“王爺，您放心，在下小王爺是想盡力救雷兒的，只是他也無力回天。外面那些傳言一定是不知情的下人們散播的，我不會放在心上。就此拜別。”

恭朔王只是嘆氣，幾次想要張口說點什么，但是卻還是以嘆氣代替。最后只是吩咐張公公賞給李全智相當于他十年的官餉。

李全智轉身慢悠悠地走向玉坤殿的大門，踏出大門之前，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凌厲又毒辣，和剛才暗淡無光沒有焦點的無辜老人判若兩人。他恨我，我能感受到，他恨昀璨，他恨非難，他恨恭朔王府，仇恨已經在他體內洶涌，快要迸發出來。他也會選擇報仇嗎？他的樣子已經給出了答案。他這個時候選擇離開，該不會是去尋找非難的下落了吧，非難，應該是他復仇大計的第一步。

李全智走后，恭朔王才騰出空來詢問我昀璨的情況。我如實回答了，顯然這個父親十分為難傷心。

“這件事已經通過孟大人傳到當今陛下的耳朵里了，現在的情勢對于我們很不利啊。不單單是民間百姓，還有朝中大臣們，皇親國戚，全都把昀璨當成了混世魔頭，曾經那些妃子的家屬親人也開始蠢蠢欲動，情勢于我們十分不利啊。”恭朔王一連兩個情勢不利顯然不僅僅是和我發牢騷，而是給我施加壓力。

可我滿腦子都是一個疑問，為什么昀璨沒有把我供出去，如果他告訴恭朔王或者昭告天下，游雷的死是我的迫害導致的，他就可以不必背上這些惡名了啊。

恭朔王看我沒有反應，繼續點撥，“這一切都是國師的陰謀，他一直想要拉攏老夫加入他的黨派，和陛下作對。老夫多年來一直保持中立，不愿意加入黨派戰爭之中，結果卻被他逼得不得不出手。眼下只有和程大人所在的黨派聯合起來，才能對抗國師，也是為璨兒求得一條出路。”

怎么？昀璨已經變得如此聲名狼藉，程儀鶴還是對他不死心嗎？不對，這樣正好遂了程儀鶴的愿，看她一副御姐的架勢，一定是想讓昀璨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對她俯首帖耳。昀璨的情勢越危急、越落魄對她來說就越有利才對。

“王爺，錦婷能為王府做些什么？”我的確是動搖了，我告訴自己，目前的情況我就算不自動退出，也會被恭朔王掃地出門，說不定還會被滅口對外宣稱個重病不治什么的，這樣他就可以把昀璨當做禮物送給程儀鶴，恭朔王府就可以和程大人一派結成聯盟。這種情勢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因此，我對昀璨的復仇計劃不得不擱淺。

不是我不想報仇，實在是能力有限。也許，也是時候我該回去國師府，去陪伴莫傾了。

恭朔王面露喜色，“錦婷，璨兒的口碑如此惡劣，我們也不能再連累你，不如讓璨兒寫一紙休書，你回孟府繼續做你的孟家大小姐，本王會再替你另覓佳婿，如何？”

我心里冷笑，一個被你們休掉的女人，還怎么另覓佳婿。不過也好，休了我總比暗中除掉我強，還算這個恭朔王沒有喪盡天良。只是孟府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我要去的是國師府，你恭朔王的對頭那里。

“一切都聽王爺安排。”我佯裝順從，惹得恭朔王一直愁眉不展的臉瞬間完全舒展開。

“我是不會寫什么休書的。”昀璨的聲音從大殿外面傳進來。

我和恭朔王一起抬頭望去，只見昀璨一身藍灰色的袍子，飄逸瀟灑地走進來。我原本以為這幾天他憋在地下室里會是一副邋遢模樣，全身塵土，胡子頭發亂糟糟，沒想到，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清清爽爽，沒有一點點消極倦怠的神態。

“璨兒！”恭朔王皺起眉頭，“眼下不是你耍性子的時候！”

昀璨云淡風輕地笑笑，“我沒有耍性子，如果父王執意要把我送給程儀鶴，那我只好……”

“只好什么？”恭朔王威嚴地問。

昀璨星目低垂，低沉地道，“殺了程儀鶴。”

恭朔王一拍桌子，聲音震耳，“放肆！你知不知道，現在情勢對我們有多么不利！”

“我只是知道，如果程儀鶴死在了我手里，那時候情勢會對我們更加不利。”昀璨擺明了挑釁，“父王，你知道我做得出。”

恭朔王大吼，“那你叫為父怎么辦？”

昀璨輕松地坐到我身邊，“放心，不久程大人就會自顧不暇，他的女兒自然也沒有功夫在我身上浪費功夫。”

“自顧不暇？”恭朔王疑惑，“這話怎么說？”

“很快程子譚程大人就會官司纏身，這就是他造謠中傷我的報應！”

難道說昀璨的聲名狼藉是程子譚和程儀鶴的杰作？可不就是，要說下人們雖然七嘴八舌，卻也不能在短短時間造這么大的聲勢。游雷出事的整個階段，程大人和程儀鶴都在恭朔王府，他們完全有機會和優勢第一時間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地傳出去。這個程儀鶴，為了個男人還真是不擇手段。這個男人，真的值得這么多女人為他癡狂、費盡心機？

我冷冷地望了一眼昀璨，發現他自始自終都刻意躲避我的眼神，根本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看來還在為我害死了他的好兄弟而耿耿于懷。

如果昀璨不肯放我走的話，就是說我仍有機會留在他身邊伺機報仇。可是為什么我卻高興不起來，他不把我害死游雷的事情說出去，我卻要對他實施報復，是不是也算恩將仇報呢？

我在心里給了自己一個巴掌，要說恩將仇報的，那是昀璨這個惡魔，莫傾被他害成那個樣子，我怎么可以對仇人心懷仁慈？

恭朔王不明所以，“官司？你這話什么意思？可是有什么消息？”

昀璨正色回答，“父王可知道黑焰？”

恭朔王點點頭，“那個聲名鵲起的俠盜？”

昀璨點點頭，“聽說這個朝廷通緝的黑焰和程大人關系不淺，傳言前天晚上，一向只對官宦富豪下手的黑焰，已經斗膽盜了國庫！”

我震驚，國庫！游雷不是說盜國庫銀子的是昀璨嗎？他為了購進價格不菲的墨山劫而盜國庫。難道說昀璨就是黑焰？怪不得這幾天根本不見昀璨的影子，他潛出去當俠盜了？

恭朔王被昀璨說得云里霧里，答應暫時擱淺休了我把昀璨送給程大人的計劃，說是要見機行事。他當然不想前腳剛巴結上了這位朝中重臣，把兒子獻給了人家，后腳程家變成了朝廷通緝重犯黑焰的后臺，那樣豈不是等于把昀璨送進了虎口？

我跟在昀璨的身后趕回裂云館，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抓住他問道，“你就是那個黑焰，是不是？”

昀璨終于肯面對我，但他搖了搖頭，“我不是黑焰，但前天晚上我的確去了一趟國庫。把偷出來的銀子藏到了程大人的府邸。”

感情他是去做栽贓嫁禍的工作了，這個昀璨果真不是好惹的，只不過是人家閨女看上了他而已，他居然把事情做得這么絕，要整個程家都陪葬。昀璨，果然作風狠辣。

“你，怎么會有這么大能耐？那可是王宮的國庫啊，就任憑你來去自如？還有，還有程大人的府邸，你也可以說進就進，說出就全身而退？”對于昀璨的風格我已然了解，但是他具體的手段我還是好奇，這絕對不是簡單就能達成的事啊。

昀璨一副我大驚小怪的樣子，“你忘了，我們是從哪里來的？超前了幾百年的文明，這點小事還做不成嗎？”

眼看昀璨轉身要走，我急忙抓住他，“到底是什么秘密武器，告訴我啊！”

昀璨神秘一笑，“生化武器。”

看著昀璨再次通過那扇隱蔽的門進入到地下室，我恍然大悟，地下室，八成就是他的實驗室！我的仇人竟然是這么一個厲害人物！我接下來該怎么辦？我怎么做才能讓昀璨痛苦？

游雷才剛剛去世沒幾天，昀璨居然又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談笑自如，還有那個心力去嫁禍程大人。說他冷血？那晚他的急躁無措，痛苦無助又不像是假的，說他有情有義，又怎么可以這么快就把痛失兄弟的悲痛丟到九霄云外？

游雷的死都不讓他痛苦，到底還有什么，還有什么能讓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