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滿身符紙的高大身軀就立在我的面前,他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去。幾秒鐘之后,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倆。
我伸手去揭他臉上的符紙,一張,兩張,三張……
“你怎么不說話?快告訴我,剛剛那一幕是怎么弄的,你想讓我好奇到什么時……”
我全身以顫,想轉身逃走卻發現四肢根本動彈不得。眼前的人不是昀璨,甚至也不是旭堯,那張陌生中帶著一絲熟悉感的臉,只有七分形似,沒有任何神似旭堯的臉,正在邪邪地瞪著我不懷好意地笑。
腦子里完全亂了套,他是誰?為什么會頂替昀璨的位置?
“怎么?才幾日未見,就不認得我了?”
怪不得他剛剛一直不開口說話,還要喝下什么符水,假裝嗆到說不出話來。怪不得他要用符紙把自己貼成一個滑稽的小丑。因為他的臉和他的聲音,只要仔細加以辨別就能讓人看出來,他并不是旭堯。
那張有些異域風情,棱角鮮明的臉,哪怕是在昀璨高超的化妝技術下,還是難以以假亂真變成旭堯啊。
“你是,黑焰?”這個聲音當然熟悉得很,當初在法場行刑之后,我就是被他帶走并送回孟府的。現在,我已經送昀璨口中得知,這個黑焰就是聶承溪,一個同樣是穿越而來的醫生。
既然聶承溪和昀璨都已經現身,莫傾獲救的希望就又多了幾分。接下來,我不管用什么樣的方法,或者代價,都得讓他們倆去拯救莫傾。
“你這個女人,又在打什么惡毒的鬼主意?”黑焰從我身邊走過去,坐在凳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果然剛剛的符水喝下去喉嚨并不舒服。
“我只是在想,你是怎么進來王宮的,還有,剛剛那一幕究竟暗藏什么玄機。”
黑焰撲哧一聲樂出來,“拜托,你的物理成績一定不及格吧,這種小孔成像的小把戲還搞不清楚嗎?還有,不要問我怎么進來的,因為自從昀璨搬到這里來之后,這里也是我的家了。”
恍然大悟,我就說剛剛為什么昀璨的影子一定要舉起雙手,頭發和衣服都有漂浮著的感覺,感情他一直在辛苦地倒立啊!小孔成像是反像,他是怕自己如果是頭朝下的話會引起大家的懷疑。他剛剛一定就在離我們大家不遠處的屋子里,而黑焰則是頂替他去偽裝旭堯。這兩個人才級別的人物聯合起來,想要玩轉王宮,想來也是不難的。
“可是,那聲音是怎么回事?”剛剛的聲音好像可不像是單單從屋子里傳出來的。
黑焰喝完了一杯水,“不過是做了一個巨型的聽診器,然后改裝一下,雖然聲音效果差了些,但好在還能聽得清。好了,普及知識的課程結束了,我該替昀璨報仇了。”
眼看著黑焰高大的身軀站起來,一步步向我逼近,我亂了陣腳,“什么報仇?昀璨沒有死,何談報仇?”
黑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害他在大牢里在斷糧斷水的情況下挨了三天,差點就身首異處。這不是仇嗎?”
我猛地搖頭,“不是說了嗎,當初撒謊我也是被逼無奈,再說了昀璨都不計前嫌了!”
黑焰一把甩開我的手,忿忿然自言自語,“昀璨這個笨蛋!他還不知道你的底細,等他知道了,會比我先下手要了你的命!”
“什么底細,你在說什么?”我有些底氣不足,這個黑焰,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黑焰惡狠狠瞪著我,“從你以戰羽女兒身份進宮那天開始,昀璨就要我去替他調查你的底細,我剛剛回來就趕上今天的戲碼,還沒來得及把一切都告訴給昀璨。也好,待會見了昀璨,我要當著他的面揭穿你!”
我跌坐在凳子上,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黑焰真的查到了一切真相?待會我該怎么辯駁,昀璨還會不計前嫌嗎?看來,要想說服他們倆一同去救莫傾,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這樣一直和黑焰沉默著等到了夜深人靜,他拉著我開門出去,仔細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然后輕手輕腳地往啟瑄閣的大門方向走去。
我的手腕被他握得緊緊的,很痛,卻不敢叫出聲。因為黑焰的另一只手正握著一把匕首,頂在我的后背上。他真的把我當成了敵人。
啟瑄閣的門口停著一頂大轎子,果然黑焰要和我一同擠進去,他不能讓我有任何逃跑的機會。局促的空間里,黑焰的臉和我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瞬時間,尷尬的感覺代替了恐懼和擔憂。我努力把頭轉向和他相反的方向,要按照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我和黑焰這個樣子絕對是犯了禮數。
“怪不得游雷會被你迷得丟了魂,就連昀璨都對你動了情,你果然是有點本領。”黑焰曖昧的氣息在我耳邊環繞,他的左臂環在我的腰上,力道加緊,右手的匕首側貼在我的后背。雖然隔著衣衫,我仍能感覺到匕首透過來的寒意。
我冷哼了一聲,“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什么本領,我根本什么都沒做。”
黑焰有些氣惱,“就是因為你什么都不做!”
我真的被黑焰的話弄糊涂了,我對昀璨到底是怎樣產生了吸引力,我真的搞不清楚。難道僅僅是因為幾年前在醫院中,昀璨對曾經那個熱情積極的高二女生產生了好感?
轎子停了下來,夜色中我看到了一座堪稱壯觀的建筑物,這里不是拜訪歷屆帝王牌位的地方嗎?怎么會來這里?
黑焰繼續很不友好地扯著我往大門走去。進到里面的空間,讓我感覺陰森恐怖起來,一個個畫像,一個個牌位,好像是周圍有很多眼睛在盯著一樣。
“怕了?”黑焰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塊布帶,“正好,蒙上眼睛吧。”
黑焰蒙住我的眼睛才不是因為顧及我的感受,而是不想讓我知道他和昀璨在這里的秘密據點。罷了,我現在也沒有心思去在乎這些,包括他們據點的位置。我只是在擔心,待會見了昀璨,黑焰把調查結果一攤牌,我該怎么樣應對。
我在黑焰的指引下下了十幾節臺階,聽到了一聲機關彈開的聲音,黑焰推動了一個聽起來挺沉重的大門,緊接著我眼前的布帶被摘下,昀璨就坐在我的面前,沒有化妝成旭堯,他旁邊的桌子上有各種看起來很怪異的實驗用具。
還沒等我和昀璨開口,黑焰就很自然地沖昀璨亮了亮抵在我后背的那把匕首,然后干澀地笑了兩聲,站到了一旁。
我看到昀璨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顫抖了一下嘴唇,“承溪,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黑焰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他從那次失蹤后又回到王府的時候就已經變質了,只是你沒察覺而已。”
昀璨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直直地望著我,開口問黑焰,“到底怎么回事?”
“假冒游雷的人叫莫傾,是戰羽的兒子,他從非難手里救走了中毒的她回到國師府,然后,然后,他們倆人就好上了。”
黑焰說的那么云淡風輕,可是昀璨在聽到“好上了”這三個字后,明顯身體抖了一下,臉色的表情從緊張到落寞,又從落寞到氣憤。
“是真的嗎?”昀璨緊盯著我,應該是在問我。
我本來是想死不承認的,但是此刻卻全然沒了撒謊的力氣,“是真的。”我頹然點頭承認。
黑焰繼續說道,“那個莫傾在王府里中了一種叫做墨山劫的毒藥,毒發后變成了一個廢人。這個女人回到王府其實是來找仇家替莫傾報仇的!”
昀璨的拳頭攥得緊緊的,又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是真的嗎?”
黑焰說的都沒錯,我躲避著昀璨的眼神繼續點頭。
黑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依我看,游雷就是她害死的!昀璨,你不能為了私情就把游雷的死忘得一干二凈!”
果然,昀璨幫我瞞下了事實,他沒有告訴黑焰游雷是我最后用一把塵土送走的。所以黑焰才說“依我看”,如果昀璨早早坦白了事實,恐怕法場那次會面,黑焰就已經要了我的命。
我無聲地流淚,昀璨,我值得你這樣護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