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掙扎,只是目光渙散地盯著天蓬,任昀璨泄憤似的吻落在我的臉頰和脖子。
一股股溫熱的液體流進了脖子里,昀璨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上面我有的淚。可以想象,一定是苦的。
“對不起。”昀璨站在床邊俯視著我。
他竟然會道歉!這算不算是懸崖勒馬?如果他敢在這種情況下欺負我的話,我發誓我一定會殺了他,就是因為我喜歡他,才更不允許他這樣對我!
昀璨沖我伸出了右手,意思是要拉我起來,“走吧,天色很晚了,我帶你去見莫傾。”
這次的語氣很平和,沒有酸溜溜,也沒有惡狠狠。看著昀璨那張平靜中帶著歉意,甚至還有一絲受傷的臉,我突然發現我對他的恨,一時間消散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我看到了他還在流血的右手手背。
我沒有握住昀璨對我伸出的道歉的手,而是自己站起身來,走到妝鏡前,捋了捋凌亂的發絲,還擦了擦胭脂水粉。我動作慢吞吞的,不僅僅是因為剛剛被昀璨摔到硬硬的床上,身體到處都痛,而是故意要在鏡子里多看看身后的昀璨那張挫敗又失落的臉。他已經威風不再了,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報剛剛的仇,報今晚的仇。他不是刻意要讓我心急又難過嗎?他不是吃醋嗎?
“我要好好梳妝打扮一番,讓莫傾看到一個漂亮的我。”故意說出這種話,就是為了再次氣一氣昀璨。
結果鏡子里的昀璨并沒有動怒,只是無奈地笑著,“也好,也好。”
就這樣,我慢吞吞地化妝,昀璨像是一個稱職的老公整理好了出發的一切,只是耐心地等待著妻子畫完妝。他的眉眼盡是祥和、與世無爭般的輪廓和色彩,真的難以想象,這樣一個溫順的男人,剛剛差點要強暴我!
犯罪未遂也是犯罪,我心底里留下了陰影,無法再對這個男人卸下防備。
轎子又在顛簸著,仍舊是前往昀璨的秘密據點。我的心狂跳,右手一只撫摸著胸口。就要見到莫傾了,雖然是那樣一種不堪的樣子,仍舊是我的莫傾啊!雖然感覺和他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么遠的距離,但是不能否認,他就真真切切存在于離我不遠的地方,而且,我們在慢慢接近。
轎子停了下來,昀璨把我帶進了那個熟悉的宮殿。一排排畫像和牌位在我面前掠過,我卻沒有了上次來的恐懼和緊張,只是興奮。
我本以為昀璨會蒙住我的眼睛,不讓我看清進入密室的通道和機關。可是他沒有,他在我的面前把我領進了一個房間,盡管我很想數清楚這是第幾間,但是太匆忙,光線又不好,我始終沒記住。
轉動花瓶和字畫后面的機關,書柜就可以被推開了,那后面是幾個石階,走下去后看見了一道半開的石門,里面傳來了熟悉的白熾燈的光亮,看來,聶承溪也在里面。
走進去,我一眼便看見了聶承溪,他脖子上還掛著一個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聽診器。他身后又是一道虛掩著的石門。莫傾一定就在里面。
“怎么樣?莫傾的病情?”密室里很安靜,可想而知,莫傾被什么手段給弄得麻醉或者鎮定了。
聶承溪搖搖頭,“昀璨,你也進去看看吧,面積這么大,遍及全身的黑毛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黑毛痣?那是什么?”這個名詞我好像在哪里聽過,而且是在現代,應該是一種現代的疾病稱呼吧。
昀璨往那道石門的方向走去,我急忙跟過去,進入了另一個空間,我看見了躺在床上的莫傾,那個全身象皮的身軀。
昀璨伸手在昏迷著的莫傾身上按了按,摸了摸,甚至還掀開了蓋在莫傾身上的那塊白布看了看。
“現代醫術的話,身體局部的黑毛痣,小面積的當然可以通過植皮手術治愈,可是他,全身都是,所以只能先選擇局部植皮試一試。”昀璨冷靜地給我解釋。
我點點頭,“那么,什么時候開始?”
“別急,如果是小面積的植皮,一般會選取病患其他部位的皮膚植上去,可是他,依我看,只能選取合適的豬皮了。”
“開什么玩笑?”我竟然小聲咆哮起來,這個昀璨,還是在報復我嗎?他想把莫傾變成豬嗎?
聶承溪靠在門口,“外行了吧你,如果非要用什么動物的皮膚來代替人的話,豬皮是最好的代替品。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們給他找個替死鬼,給他換上一身人皮吧,那樣的話,還真夠殘忍的,而且,成功率幾乎為零。”
我怔在原地,難道只有這一種辦法嗎?
昀璨繼續觀察著莫傾,“先選取一小塊作為首次植皮手術的區域,如果成功,再大面積應用。你要有心理準備,他的手術可能要很多次。”
“那么他的神智呢?他現在變得像個野獸一樣,完全沒有理智,也不認得任何人!”
聶承溪嘖嘖了兩聲,“你有沒有搞錯,我們只是外科醫生,你這個,完全超出了我們的能力范圍啊。”
我深深嘆了口氣,“好吧,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做到莫傾身邊,蹙眉望著眼前這副面目全非的臉孔。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他,我越發地覺得,他不是莫傾,他怎么可能是曾經那么美好的一個男人?
“最好離他遠一點,他就快醒來了。”昀璨拉住我的手臂,卻被我厭惡地一把甩開。
“不要你管!”我這一聲呵斥讓昀璨驚了一下,就連遠處的聶承溪都怔住了。
“我說,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我們還不都是為了你好?你要是愿意被這個野獸撕成兩半,我們也不攔著!”聶承溪沖昀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他出去,留我單獨和昏迷的莫傾在一起。
昀璨不情愿地跟了出去,走到門外的時候,沒有回頭也沒有轉身,只是冷冰冰地留下一句話,“如果他醒了,趁他還沒恢復力氣,馬上跑出來。”
我點點頭,但是昀璨根本看不見。
為什么要單獨留下來呢?其實我是不想的,即使知道他就是莫傾,可是,我還是想逃避,我根本不愿意面對這樣一個,一個怪物!我無法不承認,現在的莫傾,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
我的眼神開始四處游離,腦子里亂作一團,我不知道如果莫傾一直是這樣子,一直記不起我們的曾經,我該拿他怎么辦。對了,我已經答應了昀璨,無論如何都不會和莫傾在一起的。
正想著突然感覺全身的冷意,那是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我靈敏機警的耳朵似乎也聽到了異樣。沒錯,是呼吸的聲音,有些粗重和急促!
我低頭一看,平躺著的莫傾睜開了雙眼!
我的一口氣哽在喉嚨,反應了兩秒鐘,迅速起身跑向門口。我注意到身后一個影子撲上來,抓住了我的裙擺。
“不要!”我沖莫傾喊,也是沖外面呼救。
正在和聶承溪談話的昀璨一下子越過來,一只手抓住我的手,一只手撐在門沿,飛起一腳,竟然把我身后的莫傾給踹得飛了出去。
“你……”我看著殘暴的昀璨,一句話也說不來。
“時候不早了,送你回去吧,我和承溪也要休息了。”昀璨拉著我的手臂,把我向門外推。聶承溪也站起身跟在后面,一路往外面走。
要把莫傾一個人留在這里嗎?
“放心,密室一旦關緊石門,任何聲音都透不出來,而且我已經確診,這個莫傾的聲帶被破壞過,他發不出多大的聲音。”聶承溪一邊走一邊解釋著。
我卻無法平靜,聲帶被破壞過,是誰做的?難道說是戰羽?
又是一個難以入睡的夜晚,莫傾變成了那個樣子,植皮手術不一定成功,他的神智也無法恢復。阿香被昀璨囚禁了起來,長時間不給戰羽回話,一定會引起戰羽的懷疑。而我,太后那邊還等著我生孩子,洛璃受了刺激,但仍然對我敵視著,像個定時炸彈在身邊。我真的是焦頭爛額了。
快天亮的時候,我才勉強睡著,但是夢里依然不安寧。莫傾那灰色的影子一直在我眼前晃,昀璨拿著一把手術刀,在他的身體里劃開了一道口子,竟然沒有流血!
被驚嚇后,我猛然睜開眼睛。急促喘了幾口氣,正想起來喝口水的時候聽到了很遠的地方傳來了騷動的聲音。
不對,這聲音很不對勁。現在太陽還沒升起來,外面還有些霧氣蒙蒙,這個時候大家應該還在睡才對啊。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簡單穿好衣服,走出門。啟瑄閣里非常安靜,看來除了我,大家都沒聽到那騷動的聲音。
沒有阿香陪在身邊了,我放棄了獨自出去看個究竟的念頭,畢竟這里危機四伏,萬一是個圈套呢。
再回去卻怎么也睡不著了,一直到啟瑄閣里熱鬧起來,鈴鐺和月季來伺候我梳洗,我試探性地問她們,“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好像外面出什么事了。”
鈴鐺和月季搖搖頭,我剛剛呼出一口氣,只見小太監小李子匆匆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向我稟報,“娘娘,不好了,今早天還沒亮的時候,有個怪物跑進了太后寢宮,把太后嚇暈了!”
“怪物?”我一激動,掀翻了月季端著的臉盆,一盆水把我的裙子全都澆透。但我根本顧不得那么許多,一把揪住小李子,“什么樣的怪物,到底怎么回事?”
“聽恬鑫苑的小梁子說,是一個灰色的怪物,飛檐走壁,蹦來蹦去,撞破了太后的窗子,他親眼看到那怪物搜的一聲就又飛走了,太后當場就嚇得昏厥過去!”
我彈坐在凳子上,天啊,他們竟然讓莫傾給逃脫了!
不對,為什么偏偏跑去太后那里?難道是昀璨的預謀,故意要讓莫傾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