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無言下雨天

小雨已經連綿了幾天，灑灑停停，好似怨婦欲落又止的凄苦眼淚，帶著幾分哀怨，幾分不舍，幾分蹉跎。

我將自行車鎖在樓下破舊的集體車棚里，這個小區經歷了十幾年的歲月后略顯陳舊，小區里的人們大都沒有汽車，都是自行車，電動車代步。陣風裹挾著雨絲打在我的身上，穿透心底的涼意猛然襲來，早已濕透的身體不禁打了個擺子。

我盡量讓自己疲憊之極的身體聽從大腦的使喚，走進黑乎乎的樓道，好在自己的家在底樓，才使得我有勇氣能夠走進家門。站在那個姑且稱之為家的門前，我開始去翻身邊的那個已經磨出毛邊的手提包，鑰匙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里了，摸了半天始終沒有找到。突然有些心酸，這個包還是老公買的禮物，如今包已經陳舊，而老公也不能稱其為老公了，只能叫前夫了。想到前夫這個詞匯，手中的包包好似扎手似的，刺痛了我，便狠狠將它摔在地上，帶著圣誕老人玩偶的鑰匙跌落在地。

總不能就僵在這里和自己生悶氣，我彎腰將包包和鑰匙都撿起來，開始對付那扇破門。鑰匙伸進鎖眼兒的那一瞬間，手顫抖得竟然無法轉動門把手。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濕漉漉的帶著一點癢。我掄起手掌給了自己兩個耳光，也是氣急，用了十分的力氣，火辣辣的疼。

啪！門也打開了。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戶外其他人家熱鬧的燈火，調笑著灑了進來。屋內的一切籠罩在灰色的惆悵里，更顯得家里被洗劫般的空曠。

那個曾經是丈夫的男人帶走了這里所有關于他的印記，走得如此決絕，不留情面。

我失魂落魄地癱倒在沙發上，從包里拿出那張薄薄的濕了一角的離婚協議書。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簽字，本應該和那個意外出現的嬌艷女子拼個你死我活，可是有意思嗎？還是放棄吧，給自己留最后的尊嚴吧。

結婚七年了，本以為可以躲過所謂的七年之癢的魔咒，從不會懷疑厄運會降臨在自己的頭上，誰知吾本凡人，怎能避得過？

手機鈴聲響起來，一如既往的荷塘月色，此時聽來頗有諷刺意味。母親的大嗓門從里面傳出來，震得我的耳朵生疼，伴隨的還有四歲的兒子同兩歲小侄子的嬉鬧聲。母親隨弟弟生活在另一個城市，就在與前夫決裂的這幾日，我很慶幸兒子沒有卷進這是非的漩渦之中。他會認為這么久的不見，那個叫爸爸的人是出差去了，然后必然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后，帶著奧特曼出現在面前。

但是我很慌張，從來沒有這慌張過，再過一段時間后，我該怎樣對兒子解釋爸爸已經不要我們了，和另一個女人離開了，以后就咱們兩個人過吧。

“招弟兒！你有沒有聽我講話呀？”母親聽出我了的心不在焉。

我忙收回思緒道：“媽，我聽著呢。”

“你想開些！”母親勸道，“咱們再找，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

母親的豪爽讓我哭笑不得，“媽，我知道，您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招弟兒??！你別嫌媽嘮叨，媽也是為你好，怕你想不開！你給媽媽記著一句話，天下難道是空的？就他一個公的？媽同你講啊······”

我打斷母親的嘮叨說：“媽！您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傻到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您就讓我安靜一會兒，好嗎，媽？幾天后，我去接小偉回家。媽！我掛了?。　?/p>

攥著手機，呆呆地看向窗戶外面，鄰家的燈光又讓客廳變得空曠起來。

一個短信發過來，我心里一陣惱火，打開窗戶正準備將手機扔出窗外，又縮了回來。是同事小宋的，她是個明白人，我的事在單位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如果打電話過來，勢必又要說起什么，反而不如不說的好。

短信寫得很簡潔：“趙主任問你明天來上班嗎？”

一股酸楚涌上心頭，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已是而立之年還在一家廣告公司做打字員，薪水微薄不說，還要加班加點，才使得前夫有可乘之機。

于是狠狠按了幾個字回信道：“麻煩告訴趙主任，我還得請幾天假，病了?！?/p>

那邊很快回過來一條短信道：“好的，好好養??！”

我苦笑，是得好好養一下自己的心病了。關掉手機，想起柜子里還有半瓶前夫喝剩下的瀘州老窖。我取了出來，又翻找出兒子吃剩下的一袋子干脆面。

“他母親的，”我爆了句粗口，“上天待我還不薄。”

擰開蓋子仰頭大大灌了一口，腦門頓時透出一股尖銳的熱氣，眼淚猛地流了下來，忙將干脆面狠狠咬了一口。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