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葉片片飛落,在空中劃出美麗的金色弧線,然后飄落在地,被清潔工掃在一處一把火燒掉,也算有了交待,就讓敏感的人在悲秋中哭泣吧!
我從地上撿起一片幸存者,已枯成了黃綠色,一碰葉子的邊角,碎成了零落。將殘余部分夾在包里的記事本中,帶到了事務所。
來得早了些,沈律師不見蹤影,也沒有交待新的工作。拿出那片枯葉,細細端詳起來,突然想起了浪花,手下不自禁地將浪花這兩個字寫在了葉子上。心里一慌,將葉子戳了一個小洞。
我究竟是怎么了?走在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街道,突然間心臟會那么停頓一下,想起某個人的臉,靜態的也好,動態的也罷。也會突然因為某個人的只言片語而獨自微笑,這是不是戀愛的一種癥狀?
怎么可能呢?太荒謬了!我的心是被網上一個叫浪花的男人擊中了嗎?
這樣的想法一出現,狠狠嚇了自己一跳,忙將葉子收進記事本,打開電腦準備工作。下意識又打開了QQ,連忙退了出來,昨夜和浪花的對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實在是太瘋狂了,整整聊了一個晚上,從昨天夜里九點到今天凌晨四點,仍然是意猶未盡。夜深了,暗,遮蔽了一切,話題帶著幾分曖昧。
浪花:聊了這么長時間,我對你的認識在不斷深入,一個知性,善解人意的好姑娘。那么你對我的認識如何呢?我很在乎你對我的看法。
傻女人:你就像一塊兒溫潤的古玉。
浪花:有保留是嗎?
傻女人:你······比較深沉。
浪花:城府很深的意思嗎?
我沒有說話,他是做了官的人,說他單純無邪誰信呢?現在的官員保持百分之一的良心就算是好官了。
浪花:有時候為了生存,也會做一些違背本心傷人的事情,但是我發誓對你永遠也不會。我一直想象你的樣子,就像金庸筆下冰清玉潔的小龍女。我無意冒犯,只有仰望。
我將他的話頭打斷。
傻女人:前幾天你托我寫的那片表忠心的文,已經寫好了。你說你和那個網上的她就像陸游和唐婉,愛情凄美,我就填了一首釵頭鳳給你。現在發給你,你接收一下。
我通過在線傳送,將《釵頭鳳》傳給他。這首詞是合著他發來的那篇《誰是誰的幸福》而作。
詞句慢慢發送過去,呈現于熒屏兩端。
“釵頭鳳
陵春老,琉璃倒,海云心碎君獨少。
關西月,恩情薄。
淚愁彌漫,柳別亭冷。
錯!錯!錯!
青裘舊,蓬鬢瘦,夜來床邊孤燈繡。
蟬秋落,梧桐黃。
山盟雖在,海天何堪。
莫!莫!莫!
黃沙舞,梁園鼓,錦屏窗外幽琴撫。
巫山望,嬌髻鬟。
夜笛何處,幾重瓊宇。
錯!錯!錯!
星云累,人初寐,夢迢迢送霜侵被。
銜花鵲,銀河傳。
金石仍在,海枯難歸。
莫!莫!莫!
白堤徜,流云攘,海涯邊際癡人枉。
芳菲盡,音茫茫。
臆愁情路,幾人能往。
錯!錯!錯!
仙何處,人間誤,夢神游遍蕭蕭木。
憑空念,拂眉頭。
山崖應在,水溪何方。
莫!莫!莫!
紅胭淺,媚兒眼,曉來風月青梅遠。
登高望,江濛濛。
刺心魂蕩,幾船凝語。
錯!錯!錯!
廳堂廓,竹邊臥,徑園梅落堪慵惰。
啼思鳳,何求凰。
天長千丈,雨絲難沾。
莫!莫!莫!
橋邊雨,喬俠許,紫環朱珮雙無語。
天山誤,青桐搖。
落香陳氏,羽蝶離索。
錯!錯!錯!
珊林悅,華山劍,令狐情逝三山月。
漁江畔,別離愁。
光明峰上,幾番柔殤。
莫!莫!莫!”
浪花許久沒有回話,過了一會兒頭像閃動起來。
浪花:我不知道該怎樣謝你?你是了解我內心苦楚的第一人,也好,正需要這樣的文做一個告別。茫茫人海有你這樣的一個知己就夠了。
傻女人:別這樣說,你的知己不是那個她嗎?怎么又牽扯到我了?
我故意打趣,是因為不希望看到別人的感激涕零。
浪花:淡了,感覺那股勁兒淡了!也許是我太炙烈,或許是我的單相思吧,她對我的冷淡我懂,所以也就淡化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樣的陰暗心理,我竟然有一種慶幸,淡了好,最好是忘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是我也是一個愛嫉妒的女人,脫不了俗。
浪花:我對你倒是日漸訝異,你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人呢?年紀輕輕,卻如此才華橫溢,你做我的老師吧。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跳梁小丑,究竟要不要,就這樣不要臉的將裝嫩進行到底?算了,還是告訴他真相吧!
傻女人:給你看看我的照片吧!
浪花:對不起,你別生氣啊!我不愿意看,真的,只想將你放在心里的某一個重要角落。那是一個美好的幻影,我想自私的珍藏。
他的話讓我很驚訝,對于當今曖昧的網絡,聊一次便要求視頻,聊兩次便要求見面,他的表現絕對是正人君子,但是我怎么交代呢?
傻女人:浪花,終有一天你會對我失望的,并且毫無顧忌的將我刪掉。
浪花:又說傻話了,你說我能嗎?你已是我生命很重要的一部分了,怎么能將你刪掉?
感動如潮水而來,如果不是這該死的屏幕阻隔,真想過去同他大醉三千場,不枉知己兩個字。但是這樣虛擬的情愫,真的部分又能獲得幾分?
“喂!美女!想什么呢?”
陳綱猛然出現在眼前,我被驚醒過來,瞪了他一眼。
他大大咧咧跨坐在桌子的一角,居高臨下帶著訕笑看著我。
同樣是男人,怎么就那么不一樣呢?一個是浪花般文雅的古玉,一個是陳綱般荒誕的二貨。我不禁搖頭嘆氣。
“怎么了嘛?看得人家好不自在的啦!”陳綱嗲聲嗲氣地給我了一句,讓我聽得直打哆嗦。
“有話快說!”我在他面前永遠也不會溫儂軟語。
他環顧了一下辦公室問道:“姓沈的沒來?”
“老板的事,我哪里知道?”
他哈哈笑道:“嗯,是一個好員工了!喂!中午一起吃個飯唄!”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請起客來?”
“沒什么日子,就是想吃一頓了,一個人覺得沒意思,看你人也老實,不會吃太多。”
我說不過他,正好心里煩著,散散心也好,反正中午小偉在學校吃飯,也只我一個人。
裕錦園火鍋店一進入深秋便熱鬧的像鍋里面跳躍的泡泡。十二點還不到,已經是人聲鼎沸的壯觀景象了。陳綱早已撿了一處靠墻角的桌子,招呼我過去。
“我點的是鴛鴦鍋!”他沖我擠眉弄眼兒。
我不帶理他坐在他對面,將沒辣子的那邊轉向自己。這個吃貨也太夸張了,兩個人點了一口足夠七八個人吃的大鍋。
“你喂豬呢?哥們兒?”
“嗯哪,喂你這頭小豬!”他今天的神態及其妖媚。
小菜擺了上來,有我最喜歡的糖醋花生米,夾了一顆放進嘴里,香甜可口。陳綱將兩大盤羊肉卷分別放進鍋里的兩側
“怎么想起請我吃火鍋了?有什么喜事?莫非是你的第二春來了?”
陳綱對我的刻薄笑了笑,打開一瓶啤酒,給我倒上:“就是和你暢談一下人生!”
“謝謝!”我拿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謝謝你能將我當成暢談人生的對象。”
陳綱將酒一飲而盡,呲了一下牙,明亮的眼睛看著我一本正經的說:“今天談談愛情吧!”
“噗······”我嘴里的酒笑噴了,“唉呀媽呀,太意外咧!哈哈哈!”
“別笑!是談談愛情!突然想談這個話題了,”他越是一本正經,越是令人忍俊不禁。但是愛情這個詞還是讓我或多或少想起浪花,不知道這種虛擬網絡上的情算不算愛情?
陳綱夾了一筷子羊肉放進我的碗里說:“你的那個《逝去的朝陽》我看了一下。革命戰爭我不感興趣,倒是里面的愛情故事可圈可點,但是總感覺你將愛情寫成了科幻小說。”
“那你對愛情的看法呢?”
他砸吧了一下嘴,沉思一會兒說:“現在的愛情怎么寫都跟快餐文化似的,或者跟皇家禮炮一樣的,只聽說過,想象過,但是沒有人見過。能見到的人都不是我們這個檔次的,我們能夠理解的愛情只是有情人各分東西,有錢人終成眷屬。”
他這話說得太悲觀了,但似乎很正確。
我極力辯解:“現在的愛情雖說都是童話,即使是童話也需要人看。”
“嗯,你那是精神鴉片!在中國愛情只能用殘酷來形容,”他對我愛情理想嗤之以鼻,“我說的不是民國,是現在,是當下,在中國愛情只能是殘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