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慢慢走了過來，我不自禁退后了幾步，下意識的擺出了一個馬步招式。我的準備工作一大堆，卻不曾想，前夫低下頭說道：“對不起，招娣兒！那天我太沖動了！對不起！”他一米八的身材彎下去好似一個有氣無力的大蝦米。
我昂起頭，繞過他，徑直向家門口走去。
“招娣兒！”他拽住了我的胳膊，“能談談嗎？”
“放手！我報警了啊！”我的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機，開始撥打110的號碼。
“求求你，招娣兒！能聽我幾句話嗎？那天根本就是一個誤會，小偉病的時候我不接電話是有原因的，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什么原因？什么樣的解釋？”我質問，“無非就是我這個不要臉的貨打擾到了人家的夫妻生活。對不起，我以后會讓小偉忘記他的生身父親。”
“招娣兒！”前夫放開我的手臂，滿腔痛苦的喊，“就給我十分鐘，十分鐘就好，咱們找個地方，這里不方便說。”
我不得已鉆進了他的奔馳車里，這個無良男人，怎么就能混到經理的位置上，還買這么好的車。
他坐在駕駛位上回頭問：“去哪兒吃個飯呢？”
我說：“徐振東，也就幾幾分鐘的事情，直截了當吧！”
他將頭埋進搭在方向盤的手臂上，萎頓之極。低沉著聲音道：“招娣兒······你知道嗎？那天晚上你打來電話，我的家里一團糟。”
我沒有出聲，看著他如何表演。
“雅茹那幾天肚子一直疼，胎兒七個月了，卻開始有出血的跡象。那天晚上·······雅茹流了好多血，我顧不得接聽你的電話，忙叫上我父母去了醫院。”
“是的，如今她是皇后，正宮娘娘！”我諷刺道。
“不······不·······不是這樣的，”他搖著頭，“你聽我講完，到了醫院情況有些嚴重，孩子已經保不住了·······”他大大出一口氣，仿佛不堪重負，承受不了，“孩子流掉了······是個男孩兒······否則小偉又會有一個弟弟了。”
“就那樣······走了······已經成型了······。”
前夫嗚咽著說不下去：“雅茹大出血，**太薄了，醫生沒有辦法，做了······做了**摘除手術。”
我齒冷：“很正常，一個經常墮胎的女人，必然會有這樣的報應。”
前夫轉過頭，憂傷地看著我：“招娣兒，什么時候？從什么時候你變成了這樣冷血的女人？”
我搖著頭苦笑：“呵呵！從什么時候？從你寧肯要一個爛女人也要拋棄結發妻的時候。”
前夫紅著眼睛緩緩道，像是囈語：“可是招娣兒！我愛著她！從我第一眼見到她，我就知道我逃不脫的。我和你就像是別人安排好的一場游戲，沒有愛情只有親情。”
“那你為什么還要和我結婚？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你早干什么去了？”我的眼淚滑落在唇邊。
“對不起，”他低著頭，“對不起，我只能說對不起！”
我打開車門沖了出來，那個狹小的空間會讓我瘋掉。
夜幕降落在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街角，每一處風景。我站在窗前一直看著前夫的車一動不動呆在那里。
想起他的話：“招娣兒，我愛她！”
我徹底輸了，沒有翻盤的任何機會，心漸漸隨著夜色涼了下去。
兩個星期后，我站在小區門口的油松下，等待孩子歸來。等了很久，沒有見到校車的影子，給老師打了一個電話。
“周老師，小偉怎么現在還沒有回來？”
“咦，今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小偉爸爸過來將他接走了，說是過后和你說一聲的。”
我從來沒有和幼兒園說過不允許小偉爸爸接他，所以老師們還是不清楚我們的家庭情況。但是這是第一次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將小偉接走，前夫究竟想干什么？
我和老師打了聲招呼掛了電話，直接打給了前夫：“徐振東，你搞什么鬼？”
電話那邊傳來的嬉笑聲更讓我怒火中燒。
“對不起，招娣兒！本想和你說的，不想陪小偉玩兒得很開心，一時間給忘了。”
“小偉現在在哪里？”
前夫猶豫了一下：“我媽病了，想看看孫子，招娣兒，你別緊張，明天我就送他回去。’
“啪！”我將電話掛斷，直接打車去了市郊區的婆婆家里。
婆婆家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是一處有著三間正房，兩間南房，獨門獨院的房子。周圍都是蘋果園，一年四季風景很美，小偉以前的每一個周末都是在這里度過的。
院子里有一株杏樹，杏樹周圍種滿了花草，婆婆還養著一窩貓咪，坐在樹底下給小貓瘙癢是小偉最愛的事情。
出租車開到蘋果園的入口停了下來，我下了車穿過兩邊密密的蘋果樹，還有些許果實孤零零的掛在樹的最頂端，無人采摘。
我將婆婆的院門敲得震天響。
“誰呀？”一個女人不滿地喊道，打開了大門，猛然呆在了原地。
我不想看孟雅茹那張蒼白卻清純靚麗的臉，推開她直接循著笑聲走進東邊的屋子。
推開東屋的門，里面的笑聲幾乎瞬間停止，只剩下小偉抱著懷里的小黃貓咯咯笑著，看到我后激動的大喊：“媽媽快來！媽媽快來！看小貓！”
婆婆半躺在炕上，炕頭是一窩新出生的小貓咪還有喜笑顏開的兒子。公公坐在地面中間的桌子旁邊正和前夫下著一盤看似并不很激烈的棋。孟雅茹隨后跟了進來，腰間系著卡通圍巾，看似好像在做飯。
好溫馨的畫面，母慈兒孝，媳孫滿堂，完美的家庭，只有我一個是多余的。
“小偉，跟媽媽回去！”我無視他們的存在，現下打到人家老窩了，我有壯懷激烈的決心，也不多說直奔主題。
小偉撅起嘴吧：“不嘛！我想和小貓玩兒！”
“不行，你明天要去幼兒園呢，”我不容他分說，將他抱下炕。
“招娣兒，”前夫站了起來，“讓孩子呆一晚上吧，明天我開車送孩子去幼兒園，你就放心吧。”
我開始給小偉穿外套，婆婆眼睛里含著淚水，仿佛是我在摘走他的心肝兒。
一看這情形，前夫急了，抓著我的胳膊道：“招娣兒，你講點兒理好嗎？”
我甩開他的手：“誰不講理了？你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的時候想什么去了？吶！現在你老婆生不出孩子來，你又開始打小偉的主意了？”
孟雅茹捂著蒼白的臉跑了出去。
“李招娣，你！”前夫的拳頭捏得叭叭響。
我不甘示弱：“徐振東！今天有本事將我當著孩子的面再打一頓，你試試！”
他看著小偉的大眼睛，低下了頭，喘著粗氣。
公公此時發話了：“振東，讓她帶著孩子走吧！走吧！哎！”
我抱起小偉，走出了這個我曾經很熟悉的院落，在這里我曾經做過最美麗的新娘，在這里我懷著小偉吃著青色的酸杏，在這里曾經將小偉的尿布驕傲地掛在杏樹下，好似萬國國旗一樣。在這里我曾經無數次牽著那個叫徐振東的男人的手，在蘋果園里散步。現在我將小偉從他們身邊強行帶走，不，不對，是他們將小偉從我的身邊奪走了。
暮色已經完全降落下來，我隱約感覺到前夫目送我們離開的眼神在背后散漫。
風吹過了蘋果園，干枯的枝椏相互碰撞著，發出屬于他們自己的語言，而人類由于仇恨，卻日漸疏遠。
小偉不說話，證明他很不開心。他穿著運動鞋的腳丫子走在凹凸不平的泥土里，顯得有些跌跌撞撞。
我想我們母子倆的剪影定格在暮色中的秋景里，一定是悲愴的。
回到家里，吃過晚飯，決定和小偉談一次。
“小偉！你討厭媽媽嗎？”
他搖搖頭，擺弄著自己手里的玩具。
“你孤單嗎？”
他抬起頭看著我說：“我想要一只黃色的小貓。”
我實在是一個很自私的母親，的確從離婚到現在，我一直沉淪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忽視了他，而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小偉！這個周末我帶你去表弟那里玩兒。”
“真的嗎？”他喜出望外。
“而且我答應你，買兩只小貓送給你和表弟玩兒。”
“哦！媽媽！你太好了！”小偉將我的脖子緊緊摟住，有一種喘不上氣來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