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冬天,討厭那種無路可逃的冷漠,但是我不討厭冬天的雪。當沙沙而落變為了大地的沉寂,一切惡或者一切好,都被掩藏其中,只留下純白的浪漫。
第二日我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在客廳的沙發上。
“早安!”一等公民何某帶著磁性的聲音傳來。
“早,”我捂著發暈的腦袋應和,昨天經歷的精神危機耗盡了我所有的情緒。
“我想見見你,一會兒讓小薛去接你。”
他怎么能那么霸道?天下人都是供他娛樂消遣的嗎?
“對不起,今天有事,恕我不能奉陪!”
“你準備一下,半個小時后,小薛就到,你的地址我已經從葛軍那里獲知,”他全然不理會我的淡漠,自作主張安排著一切。該死的葛軍,一定是從曉蕓那里得知我的住處。何某不容置疑的掛斷了電話。
“混蛋!”我對著嘟嘟響的電話罵道,“你以為你是誰?”
我不理會,蒙著腦袋繼續睡覺。
半個小時后,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糟了!我趕緊爬起來,責怪自己應該想到,何某是一個說一不二的狠角色。慌亂穿好衣服,打開門,小薛笑容可掬地站在外面。
“李姐,早!”
我忙迎進來,倒了杯茶給他,道:“小薛,你能不能和你們老板說說,我今天實在是走不開,不能賞他的光了。”
小薛雙手搓著,顯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憨厚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道:“李姐!求求你還是跟我去吧,否則我這一趟交不了差,我們老板不是壞人,就是脾氣有點兒怪。”
我實在內心厭惡,但是看著為難的小薛,想起他那晚的仗義相救,不好駁了面子:“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就來。”
門外自然是一片白色旖旎的雪景風光,松塔都帶著可愛的棉帽子,路面也蓋著一條白色絨毛毯子。一輛黑色悍馬威猛的停在單元門的門口,小薛將我帶到車前打開門。這個一等公民何某究竟是什么來頭?保時捷和悍馬換著開,玩兒呢?
小薛的車開得很穩健,在厚重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吱吱呀呀的碾壓聲。
他將方向盤緊緊握牢,沖坐在旁邊的我說:“謝謝李姐!那天你沒有報警!否則被老板知道了,又該挨罵了。”
“不是,”我內心一陣慚愧,我當初想要報警來著,但是現在不能說了,指不定這小子將我扔到雪地里也為未可知。
“我是說我應該感謝你才對,不是你仗義相救,不知道最后還要出什么事?”
他憨憨的笑了,不再多說什么。
很快悍馬駛進一條偏僻的巷子,巷子左右兩邊都是豪華別墅,小薛將車停在了一處別墅的院子里。跳下車替我開門:“李姐,你先在這里喝杯茶,老板一會兒就來。”
我張了張嘴,本想問他到底是干什么,但是看著小薛公事公辦的表情,也就作罷。
小薛在前面引路,服務生看到他的面孔就像看到了通行證,將我們領進一處包廂,裝飾同樣是古風。相對于上次的那個華麗會所,這里更像一個門庭冷落的小酒館,我估計還是會員制,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這樣的場所。
小薛陪著我喝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我心里充滿了不自在。昨天的傷痛伴著今天的莫名其妙使我有一種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挫敗感。這樣的挫敗感在這壓抑的古風下,讓我很想發脾氣乃至有暴力傾向。
為了不使自己在下一秒震怒或者壓垮,我找了一些無聊的話題。
“你們老板估計不會開車,走到哪里都帶著你。”我帶著嘲笑何某的意思。
小薛出人意料的回答道:“是的,李姐猜對了,我們老板還真不會開車。”
他也想找個話題說下去,打發這無聊的空氣。
“我們老板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人,他也不想學開車,嫌麻煩。他人很好,對我很照顧。我這個人特別愛打架,老是惹事兒,進局子都家常便飯了,每次都是老板保我出來。”
“呵呵!你怎么那么喜歡打架?”
他臉上掠過一絲得意:“剛從部隊回來,看什么都不順眼,尤其是街頭小混混,老想揍他們。而那幫貨偏偏不經打,有一次將一個家伙的門牙敲掉兩顆,那家伙還是黑社會的,最后還是老板替我擺平。”
看來他真的是喜歡打架,談起這些有些失了往日莊重的神態,快樂寫在了臉上。他的快樂簡單到了可愛的地步。
“我想你們老板喜歡你,是因為你的這種俠義之氣吧?你們老板挺古人化的。”
他高興了,也許好久沒有人同他談論打架的事情,突然從衣兜里掏出一個類似于小時候玩兒的彈弓說:“老板給我買的,將近一萬塊呢!”
我差點兒給他逗樂,小孩子心性。
他得意地說:“我估計李姐沒有聽過彈弓文化吧?就在淘寶上賣,我們老板也有一個。”
我有些詫異,實在想象不出一個之乎者也,博袖寬帶的何某拿著彈弓打鳥是什么情景。
他繼續出賣著一等公民何某:“我們老板每次和我出去,路上總要停下來打只鳥,準頭還不錯。”
原來儒雅如何某的人居然無厘頭到和陳綱有的一拼。
“老板還托我的戰友給他聯系一輛扁三輪,就是日本鬼子騎的那種的。”
“哈哈!”謝謝小薛讓我終于笑了出來,其實我內心有多么的悲涼。
這小子今天話反常的多,又說:“其實我們老板很有創意,你估計沒去過他家里。”
我點頭,哪有那機會啊!
他比劃著:“有一次老板突發奇想,在客廳里擺滿了歷屆國家領導人的黑白照片,他讓我將他的照片洗出來,弄成黑白色,放大掛在最中央。”
“不是吧,”我實在無法用語言表達我的心情,“這也太神經了吧?”
“誰神經了?”一等公民何某走進了雅間,徑直坐在了我的對面。
小薛吐了吐舌頭。
“那個!”我有些語無倫次,“我神經了,大雪天跑這里來喝茶。”
他扯了扯嘴角不說話,站起身來說:“小薛,我們現在就出發。”
一等公民何某穿好羽絨衣,沖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小李,今天有酒有肉有風雪,可否愿意隨行?”
我能回答愿意或者是不愿意嗎?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他是愿意了。
不等我回答,他走出了茶社,鉆進悍馬坐在后座打開車門看著我。
此時我很反感他的自以為是和財大氣粗,小薛道:“李姐,請!”我像被綁架了一樣,硬著頭皮鉆進了悍馬車里。
塞外的山野白茫茫的,北風卷著殘雪,一次又一次撲打在車窗上,無功而返。呼嘯的風雪更加襯托出車內的溫暖如春,享受著能夠暫時主宰世界的歡快。
我默不作聲的望著窗外飛馳的雪景,也漠不關心這輛車子會將我載向何方?
一等公民何某突然問道:“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寫誰的?”
“林徽因,抗戰時期死于肺炎,紅顏薄命,”我機械地回答。
“你為什么像她一樣沉靜?”
我反問道:“我沉靜嗎?”
“都懂,別裝了,說說,我聽聽!”他好像洞察一切。
我不說話,坐在悍馬車里,對這兩個大男人訴說我怎樣被網友甩掉?還是因為我長得不漂亮被甩掉的!我瘋了吧我!
“說說,我聽聽,”何某施壓,不容分辯。
我搪塞道:“和一個很認真的人,開了一個不好笑的玩笑。”
“仔細說說!”他命令道,竟然和我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