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莉的這聲尖叫實在太有穿透力也太瘆人了,所有聽到的人都為之膽戰心驚,宓成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個,叫聲尚未落地,他已縱身一個箭步跳到了她的身邊,拉住她的手試圖幫她掙脫王義妹的抓控,沒想到王義妹此時的手堅如鐵掌,力氣又大得異乎尋常,哪里能掙脫得了?
王父在旁邊也急得團團轉,不知道女兒這是怎么了,他一邊幫何莉掰王義妹的手指,一邊急急道:“義妹,你放手,啊?你快放手!你這樣會嚇著小何的……”王義妹絲毫不理會父親,仍緊緊的抓住何莉的手不放。
正焦急間一個身影鬼魅般閃到床邊,點了王義妹的七星穴位,同時怒喝道:“孽障,還想作惡么?”
王義妹的軀體顫抖了一下,全身象脫力一樣松懈下來,頭搭拉下去貼在胸前,抓住何莉的手也松開了。
何莉乘勢趕緊將手抽出來,同時急步后退,她怕受鬼霧操控的王義妹會再次發飆危及她的生命。
沒想到怕什么來什么,她還是慢了一步,就這一閃念間,王義妹突然又象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起來,頭猛然抬起,雙眼朝前方射出兩道攝人的亮光,原本已垂落的手迅疾無比地一把朝何莉抓來,何莉大駭,一時后退不及,她干脆把眼一閉,身體直直地向后跌去,心里閃過一個念頭,與其被那黑色鬼霧掌控還不如跌它一跤,就是跌個腦震蕩也值得啊!如果懂武功就好了,此時就可以來個漂亮的后滾翻或是倒栽蔥什么的避過那魔爪了。
預期中的疼痛沒有來,何莉意外地發現自己撞入了一個軟軟暖暖的懷抱,因著她的跌勢太大太猛,后面那人驚呼一聲,抱著她和她一起跌倒在地,她倒在人家身上,毫發無損,但她身下那人估計跌慘了,呼痛連連,何莉急忙回身看去,一望之下不由忘了害怕,“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被她當成人肉墊子的竟然是徐慶娣!
與此同時,林海法師雙手飛快結印,將一股純陽真氣凝聚于掌心,揮手拍向王義妹天靈蓋,就在手掌堪堪碰到王義妹頭頂時,突然聽到一聲尖叫:“不要!”那手掌瞬間收勢,硬生生停在了王義妹頭頂上方不到一公分的位置,掌風將王義妹的頭發刮得倒伏下去緊貼頭皮,好一會兒才東倒西歪地一根根恢復原狀。
林海大為詫異,定睛一看尖叫聲竟出自何莉,眸中不由閃過一絲慍怒和疑惑,但卻聲色不動,手勢一翻轉向王義妹腦后,輕輕一劈她的脖子,正中膻中穴,一抓落空正機械地上下揮舞雙手四處亂抓的王義妹立刻軟軟倒下。
林海收回手,轉向何莉淡淡地道:“這位姑娘怎么了?”。
何莉還未爬起來就看到林海揮掌拍向王義妹,掌中帶著輕微的呼嘯聲,她心下凜然,知道一掌下去王義妹的小命恐怕休矣,情急之下顧不得身下正對她怒目相向的徐慶娣,急喊出聲。此時見林海問她,不由訕訕地說不出話來,總不能說我怕你把王義妹打死才喊的吧?
“喂,你倒底想在我身上趴到什么時候?我難道是地毯嗎?”徐慶娣憤憤說。
何莉一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身子幾乎將徐慶娣全復蓋了,把這妮子壓得死死的喘不過氣來,連臉色都有些發紫,慌忙起身將她拉起來,嘴里連連道著歉。
“我怎么這么倒霉,一來就遭到肉彈襲擊,差點被撞扁了……”徐慶娣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邊抱怨,一抬頭看到何莉忍笑忍到內傷的樣子,立即瞪圓了眼睛,怒道:“笑笑笑,還笑!你這家伙肯定是存心的吧?不然哪有那么巧正好撞倒我了?”
“……”何莉正想解釋,轉眼一看門口好幾個腦袋正好奇地向屋里張望,就住了口。
現在這里是個是非之地,電磁場非常紊亂,萬一在驅除鬼霧時誤傷了人或是鬼霧脫離王義妹身體再滲入其它人體內那就不好辦了。因此趕緊過去關上了門,將那些好奇寶寶都擋在了門外。
“噓~”宓成功將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看到屋里的人都不解地看著他,就指了指墻上的鐘,輕聲說:“午時到了!”
王父的臉色一下子緊張蒼白得可怕,大家都壓抑住呼吸,眼睛齊齊看向墻上。墻上的鐘面上,短針指著十一,長針指著十二。
午時到了!
一霎時,屋里靜下來,,只聽到屋外不時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和緊張的說話聲,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和安慰聲……這是急診科特有的聲音,就是這些聲音充盈于這里的每一天每一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這些聲音的積累就組成了僅屬于急診室的生命新篇章!
宓成功向何莉瞄了一下,何莉無聲地點點頭,迅速在王義妹手臂上綁好血壓袖帶,將三色電極片在王義妹身上相應部位貼好,聯接好導線,在左手手指上套上血氧飽和度傳感儀,插好氧氣管,接上電子監護儀,打開電源,監護儀發出一聲單調的嘀聲,慢慢亮了起來,屏幕上一個亮點不停地跳躍著,血壓袖套發出一陣輕輕的嗡嗡聲漸漸鼓了起來,然后又慢慢癟下來,然后跳出一個數字,上壓九十毫米汞柱,下壓六十二毫米汞柱,心率九十六次每分,血氧飽和度百分之九十四。
這說明王義妹的生命體征目前為止全都正常。宓成功看了監護儀一眼,舉起除顫機看了看一邊的林海。
而王父卻不安地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緊張得連腿都有點軟了。宓成功曾和他大致說過王義妹的情況和他們討論出來的如何幫她驅除鬼霧的方法,他當時也默認了他們將要施行的方案。但現在這場面他哪里經歷過?他兩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頭,連指甲幾乎嵌進肉里都沒有感覺到。
林海此時和那次在何文亮床前一樣,閉著眼盤腿坐在地上,氣沉丹田,精神專一,口占秘訣,雙手迅速結了個手印,嘴里輕輕重復吟頌著口訣,漸入虛極靜篤之境界,隨著越來越快的吟頌聲,他的身子漸漸升離地面,成虛懸狀態,高至床沿,然后慢慢移至王義妹的床邊,位于宓成功成的對面。
此時大家連大氣也不敢喘,四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林海法師,只見他在王義妹床邊虛懸片刻后兩眼猛然睜開,成怒視狀瞪著前方,雙手向前猛然一推,從他掌中突然射出一道強烈的亮光,這亮光象閃電一樣霎時充盈了屋內,將屋子照得纖毫畢現,來自屋外嘈雜的聲音一下子全消失了,似乎這道光形成了一道密閉的空間,將他們和外面完全隔離了。
更詭異的是,監護儀的聲音似乎也被禁錮了,剛才還嗡嗡作響的血壓機充氣聲和屏幕上單調的嘀嘀跳動聲全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屋里立刻靜得可怕,似乎連針掉下去都有能聽得見。
徐慶娣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喘氣聲變得粗重而又不規律。
就在此時,宓成功動了。他將手里的除顫機舉起,沉著地輕聲叫道:“50瓦秒,開!”這是他和急診科醫生商量出來的最小有效電量。
在這完全隔音的空間里,宓成功的聲音顯得突兀而虛無,象一抹似有似無的煙霧飄散開來,霎時就融進了那道亮光里。何莉正專注地看著林海的表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到眾人一齊望過來,她才從楞怔中清醒,慌忙伸手轉動了一下除顫機按鈕,宓成功將兩塊金屬片輕輕按向王義妹的右胸,王義妹的身體在大家的緊張注視下只是輕輕彈跳了一下就又軟軟地落在了床上。
監護儀上亮點胡亂跳動了幾下,又歸于平穩。王義妹一動不動。
“70瓦秒,開!”
那亮點又紊亂了一會兒,又恢復了有節律的跳動,再看王義妹,仍然軟軟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連臉色也沒有一點變化。
宓成功蹙緊眉頭,望了望林海,見他緊閉雙目不停吟頌,額上已有細小汗珠,知道他維持這么一個結界空間已用了他的全力。如果他不抓緊時間,等到林海耗盡力氣后結界消失,使得外界干擾紛至踏來,那時,就無法驅除這鬼霧了。
他咬咬牙,低聲喝道:“100瓦秒,開!”當時他和急診醫生商量的最大電量是150瓦秒。因為200瓦秒是對心臟驟停所用的起始電量,對心肌細胞有明顯刺激作用,所以能起到刺激停博的心肌細胞重新跳動的作用,但王義妹的心跳原本就是正常的,如果電量過大,反而會擾亂原有的心肌電磁場,發生心跳驟停的反作用,所以他原來設想的有效電量在100瓦秒和150瓦秒間,在這個電量內應該能達到既驅除鬼霧又不會損害宿主生命的目的。因此,在喊出100這個數字后他就在心里默默祈禱:上帝啊,請幫幫我,請幫我把這鬼霧趕出來吧!……
何莉此時的手心里全是汗,她神情凝重地按照宓成功的指令轉著按鈕,同時密切觀察著王義妹的反應,然而,卻讓她一次次失望,每次電擊后王義妹除了在監護儀上心跳的變化外什么改變都沒有。她也知道電量加大對王義妹的心臟壓力也越大,但看這情形,電壓小似乎并不能對鬼霧起作用。所以她非常害怕,怕他們這次費了這么大的功夫也許非但救不了王義妹反而會因控制不了電壓使她死于非命!一想起王義妹因為他們搶救不當而死,她的心里就一陣陣劇痛,眼里不禁蘊起了一層霧氣。
除顫機一離開,王義妹的身體重新跌回床上,還是和前兩次一樣,她的心跳紊亂了一會兒,這次似乎紊亂的時間長了一點,大家正屏聲靜氣地看著監護儀和王義妹的臉色,期望那黑霧能出現,至少應該出現一點點吧?但片刻后,心跳又平穩地跳動起來,王義妹的軀體仍然一動不動。
宓成功的額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汗水早已濕透了他的內衣。100瓦秒仍然沒用,看來只能用最高電量了。問題是,如果最高電量還是不行,那接下來是繼續加大電量還是……另想他法?
徐慶娣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屋里所有人的舉動。從本質上來說,她是個喜歡熱鬧喜歡輕松的人,此刻這里異常安靜緊張的場景她非常不適應,剛才她幾乎想逃出這個異常壓抑的結界空間,但想想還是留了下來。她知道王義妹的性命在此一舉,雖然她只是王義妹朋友的朋友,但她知道只要用得她的地方她一定會歇盡全力。
現場的幾個人里,只有王父心情最不緊張,因為他不懂醫學知識,在看到女兒的身體隨著電擊一次次起落,但監護儀上的亮點一直頑強地跳動著時,他還感到很欣慰,心里直為女兒生命力的頑強而感到自豪。這也是他的福氣,如果他知道用在他女兒身上的電擊并不是為了刺激她的心跳而是為了驅除她體內的鬼霧讓她醒過來時,他肯定就不會這么輕松了。
這時,林海的吟頌聲漸漸弱了下來,屋里也不似剛才那般明亮了,宓成功看了看何莉,微微搖了搖頭,眸中透出三分疲憊三分失望和……四分困惑。他從何莉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自己不該有的沮喪,立即挺了挺身子,定了定神,再次咬咬牙,沒有一絲猶豫地喊道:“150瓦秒,開!”
受到宓成功的感染,何莉強抑住緊張和害怕,冷靜鎮定地將指針旋到了150這個數字上,但她的手還是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似乎是感應到了電流量的增大和屋內結界氣場的減弱,宓成功的除顫機還未碰到王義妹的身子,她一直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眼珠咕碌一通亂轉,瞪住宓成功,嘴一張,發出一種令人恐怖的桀桀聲,嚇得眾人魂飛魄散!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退后蹲下抖成一團。
只有宓成功拿著除顫機來不及反應,他兩手一抖,兩片金屬片向下按去,實實地壓在了王義妹的面門上,一片在張開的嘴上,另一片在眼睛上,同時150瓦秒的電流通過導線瞬間進入那兩個部位,立刻從那張開的嘴巴里發出“嗷”的一聲非人嘶吼聲,這聲音象野獸被箭射中后的慘叫,又象家禽被割斷喉嚨時的嘶鳴。
一縷黑霧從嘴角邊慢慢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