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過去，不只是上官璚華和柳媽媽心頭一陣焦急，就連和李鳴一起守門的張輔也禁不住在大門口邊上來回走動。
"怎么那么久還沒出來?"張輔搓手，頭不斷張望門縫里面的情況。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兆，卻又試圖安慰自己不會有事。
上官璚華已經(jīng)沒有心情聽柳媽媽說故事，她早就制止柳媽媽的話頭，抬頭望著高高掛起的燈籠。
柳媽媽把上官璚華摟得緊緊的，時不時用手背去觸摸上官璚華的額頭，溫度一度上升，老人家嘴巴動了幾下，最后還是一字也沒吐出來。
耳邊似乎聽到由遠(yuǎn)到近的腳步聲，上官璚華的目光立刻轉(zhuǎn)移。從門縫中看不到什么，直到虛掩的門板被人從里面拉開。
李鳴低著頭，一晃轉(zhuǎn)身關(guān)門，聲音有些低沉，"柳媽媽，你帶小姐回去吧，谷主不見..."
"他還要不要小姐啊，好歹小姐是他的骨肉，哪有爹不顧自己的女兒的！"柳媽媽正要抱起上官璚華，不料坐太久，腳步踉蹌。
身邊正好有一堵墻，柳媽媽和上官璚華都沒有摔下，但是柳媽媽的腳踝"咔嚓－－"一聲，因此拐到，身子再度一傾，懷里的上官璚華被放到了地上。
上官璚華用細(xì)小的胳膊去扶住柳媽媽，感覺到異常，卻又不是很肯定地問道："奶娘，你怎么了？"
"小姐乖，奶娘沒事。"忍著腳傷，柳媽媽牽起上官璚華的小手，一步一瘸地走向李鳴。
上官璚華這才發(fā)覺柳媽媽的腳傷著，手上的力度加重。抬起頭和柳媽媽的目光接觸后，硬是把嘴里的話吞入腹中。
柳媽媽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背對她們的李鳴，"谷主是怎么說的，你一字一句地照實(shí)說出來。"
李鳴依然沒有轉(zhuǎn)身，"柳媽媽，你快帶著小姐去找別人吧，谷主不會出來的。你們走吧，不然谷主明天見了，會要命的。"
"你轉(zhuǎn)過身子，眼睛看著我說。"上官璚華覺得李鳴這個人很有蹊蹺，軟軟的童音命令著，語氣中帶著不容讓人忽視的霸道。
李鳴猶豫了半響，倒是一旁的張輔情急之下一拉，"你別像個娘們似的，快當(dāng)著小姐和柳媽媽的面把谷主的話說清楚。"
拉扯中，李鳴抬起頭。所有人都看到了，進(jìn)去時一臉完好無損的李鳴，此時嘴角已經(jīng)破片，一邊臉頰腫起，一邊臉頰隱隱有些擦傷。
"谷主打的？"張輔問道。
既然已經(jīng)被察覺，李鳴也不再隱瞞。輕輕地點(diǎn)了頭，把上官方寧的話重復(fù)了一遍，"谷主說，他是不會給小姐看病的。小姐從哪里來，就回到哪里去，明天的藥膳依然送到雜院。小姐，奴才沒用，你要怪就怪奴才。"
"知道了。"上官璚華默默地說出三個字，牽著柳媽媽的手也跟著一扯，"奶娘，我們回去吧。"
縱有不甘，柳媽媽也無能為力。邁著不穩(wěn)的腳步，跟著瘦小的上官璚華朝著來時的路返回。幾次提及要抱上官璚華，都被她拒絕。
往回走的路中，上官璚華的意識開始模糊，轉(zhuǎn)角時又走了幾步，整個小身子往前一倒。落地前，被人抱住。朦朧中，熟悉的身影，上官璚華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距離主院不遠(yuǎn)的一處小院，這一晚上也很熱鬧。本就躺下的張怡芬靠坐在窗邊的臥榻上，只要院子里有什么動靜，就會微微睜開眼睛瞄一下。
主子遲遲不歇，整個院子里的下人們也不敢閉眼。聽到雜院那邊走水，院子里沒一個下人敢跑去幫忙。直到過了半個時辰，主子吩咐下來才有兩個丫鬟奔出院子。
琢磨著也該有消息回來，張怡芬從臥榻移到了小廳的主位上。聽故事，總是要配點(diǎn)零嘴，更何況她不餓，肚子里的那位祖宗也該餓了。"
服侍的貼身丫鬟不用自家主子吩咐，就張羅著讓人從院子里的小廚房拿點(diǎn)隨時都準(zhǔn)備著的熱食，滿滿擺了一桌才摒退了其余人。
"夫人，這是早些時辰奴婢讓人準(zhǔn)備的燕窩粥，您嘗一下，小少爺餓著呢。"春兒雙手捧著一小銀碗，笑著同自家主子說道。
張怡芬淺嘗了幾口，便沒了食欲。眼神不過一飄，春兒移開燕窩粥，把一旁的酸梅端起來，"夫人嘗一下，這是今兒個傍晚才送來的。"
嘴里邊酸得夠勁，壓下肚子里的反胃，張怡芬用手帕擦拭嘴角，"暖兒和花開回來沒？"派去的兩個貼身丫鬟，是時候回來了。
"回來了，她們在隔壁門房那暖了身子才過來，不然冷意帶進(jìn)屋不好，小少爺金貴著。"春兒應(yīng)著話。
張怡芬贊許地點(diǎn)頭，"這還真不說，當(dāng)初要是沒讓你們跟過來，夫人我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能跟著夫人過來，是奴婢們的福氣。"春兒適時遞上一碗茶水，"夫人，可以讓她們進(jìn)來沒？"
"你們這是怎么了，這暖了身子就進(jìn)來，又不是別的外人。"張怡芬嘴上雖這么說，可是心里還是對自己三個陪嫁丫鬟十分放心。
就是要這種給了分寸也不會翻騰起來的陪嫁丫鬟，她可沒那個闊活勁兒去阻擋她們攀高枝的力氣。她身邊可不能出叛主的人，填房丫頭的事，誰也不許有那個心，除非她認(rèn)。
但是這填房丫頭，估計(jì)也輪不到她這邊。懷了孩子后，那人連坐下的功夫都不多一會兒，這要送人，也要個契機(jī)。
話頭剛落下，春兒便開門，趕緊讓門外的自家姐妹們進(jìn)來。乍一看，三人還真像一個模子里出來的。
張怡芬放下腦中的想法，臉上一抹平靜，又挑了一顆酸梅放到嘴里，"都說說是怎么回事。"
"回夫人的話，這雜院走水，全都沒了。"暖兒興奮地張著明亮的大眼睛，指手畫腳地把親眼看到的一切繪聲繪色地說起來，"這火可大了，奴婢還是頭一回見著，真嚇人。驚動的人多了，連谷主都去了。"
一盞茶的時間，暖兒說完后，張怡芬才開嘴，"花開，你跟著去主院沒？"
三姐妹中花開是最小的，但也是最沉穩(wěn)的一個。眼睛炯炯有神，倒是在自家主子面前有模有樣。不似暖兒的調(diào)皮，春兒的平易近人，中規(guī)中矩，落落大方，才讓張怡芬更為器重。
花開早些日子經(jīng)她作主許了管家的侄子，好歹這管家的侄子是主院的小管事，吃穿不愁，最主要是能及時知道上官方寧的一舉一動。
"奴婢去了，聽管事說，谷主起先不在主院歇下的。后來去了趟雜院之后，就回了主院。"
張怡芬豈會不知道上官方寧去了哪里，冷哼一聲，"這些日子都給我顧著點(diǎn)那個院子的人，等小少爺出來，誰也別想作威作福。"
"奴婢省得，還有一事，雜院那位小主子也去了。"花開把回來之前聽到的講出來，"據(jù)說生了病，谷主依舊不看。"
"好！"張怡芬笑得拍手，"記住，在谷里，不管我們?nèi)绾尾徽J(rèn)，是主子的話怎么也要留份心。"
春兒瞧出張怡芬心情甚好，便插了嘴，"夫人，晚了，您和小少爺該歇了，奴婢扶你進(jìn)去。"
張怡芬沒責(zé)備春兒的自做主，有時候丫鬟識趣，也是件開心的事。順著春兒遞過來的手，跨入內(nèi)室時，停頓了下腳步。
"暖兒性子還是潑了點(diǎn)，收斂一下總歸是好。花開明早去趟冷少爺那，就說讓他過來請個平安脈，我有些話要說。"
暖兒和花開紛紛回應(yīng)，倒是春兒說了句調(diào)侃的話，"奴婢怎么瞅著，夫人這是在夸奴婢的姐妹呢？"
"好了，就你嘴貧，你們?nèi)齻€都是我的好丫鬟，誰也比不得。"
"是是是，夫人對奴婢們的好，奴婢們自然記在心上。"春兒一邊扶著張怡芬，一邊附和她的話。
小廳里，等自家主子走遠(yuǎn)了，暖兒才歪著頭，小聲嘀咕著："這火到底是怎么冒起來的呢？"
"這不關(guān)我們的事，不要多想，走吧。"花開的眼神閃了下，拉著自家二姐離開主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