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璚華的話，很精簡。如果不是三歲的孩子，張怡芬還以為自己面前站著的是婉約，那個平時從不會咄咄逼人的女子。不會處處相爭的人，往往最可怕，只不過一句話，對手就能完全失去氣勢。

曾經，婉約也曾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個時候，她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凌然地質疑她。同樣的語氣，似曾相識的感覺。

上官璚華注意到張怡芬一時的失神，她的眼睛里，沒有她想要看的答案。察言觀色，上官璚華的閱歷雖然淺短，明爭暗斗陷害，哪里都會有。在教堂的世界，她依然接觸了這些東西。

讓人放火的人，不是她，那會是誰？

除去上官方寧和冷心，雪云谷里太多人想要她死了，數不清也不想數。她現在不能死，她要活著，直到她自愿放棄一切，未來遙不可及，至少現在她很珍惜她的命。

一句話，在場有人笑，有人驚訝，更有人害怕。上官方寧沒有動靜，林謎兒發出一聲驚呼，聲音不大，卻加重了柳綠的擔憂。冷心的表情參雜了幾縷深沉，玲瓏則一臉詭異的笑容，隱沒在手帕后。

張怡芬不說話，沒人發出聲音，最后還是柳綠護主心切，跑到張怡芬面前，雙膝跪下來，雙手抱著上官璚華，"大夫人慈悲，小姐還小，童言不可信，她不是那個意思。"

"哼！你一個丫鬟，夫人面前也敢放肆！"李欣兒對付不了上官璚華，卻可以對柳綠呵斥，她往前一站，一巴掌就甩向柳綠。

上官璚華人小，巴掌不及李欣兒的一半，力氣也小，哪里攔得下李欣兒甩向柳綠的耳光子，清脆的巴掌聲在耳邊鳴響。柳綠沒有躲閃，她抱緊想要上官璚華，心里只顧著不讓上官璚華受傷。

李欣兒的一巴掌，可不輕。紅彤彤的手掌印蓋在柳綠的臉上，上官璚華看得眼睛紅了一圈。小手摸上柳綠的臉蛋，小嘴湊到柳綠的臉邊，呼著熱氣，"柳綠不疼..."

"小姐，奴婢沒事，你不要擔心。"柳綠單手捂著自己的臉蛋，心里暖呼呼的，她果然沒有跟錯主子。

張怡芬因為巴掌聲收回思緒，就發現李欣兒壞了事，一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嚴聲道："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夫人放在眼里了，自作主張！"

李欣兒甩了巴掌才瞧到了玲瓏的笑，暗惱自己沉不住氣。上官璚華質問的是張怡芬，丫鬟護著的話也合情合理，小孩子童言無忌，自己到底是著了什么魔，以往的冷靜去了哪，"夫人，我..."

"夫人！"春兒和暖兒見張怡芬一掌拍到桌子上，兩人心頭一跳，急忙扶起張怡芬的手，細看有沒有受傷。

"你什么你！"張怡芬對視站在她面前的上官璚華，細看之下，她也不過是個孩子，"大小姐，我沒有讓人放火，我怎么會做出這種遭天譴的事呢？"樣子，總需要做一下，"怕是這丫鬟也是護主心切。"

上官璚華抿嘴，張怡芬做作的嘴臉，讓她覺得惡心。她的心，被柳綠臉上的手掌印勾著，絲絲的難受。

到底是自己的人，張怡芬不會讓李欣兒下不了臺，"欣兒妹妹，是不是忘了我平時的話？"沒有直接明了地暗示李欣兒說道歉，主子是無需向下人道歉的。

李欣兒明白地收斂全身的氣焰，臉上裝出一副賢淑的樣子，"大小姐，晚點我讓丫鬟送些藥膏過去，我也是一時情急，還望大小姐不計較。"

上官璚華還沒有接上李欣兒的話，身邊走來一人。玲瓏扭著身子，微微半蹲，抓起上官璚華瘦弱的小手，愛憐地伸手摸向上官璚華的小臉。

"大小姐嚇得不輕，欣兒姐姐也太情急了，大夫人剛剛可是一句話也沒說，欣兒姐姐倒是讓大夫人的面子往那擱？"

有人幫自己說話，雖然不喜歡被玲瓏摸臉，上官璚華還是收起了自己要出口的話，她道先靜觀其變。

李欣兒失態得快，恢復得也快。得不到上官璚華的回應，卻招來玲瓏這個人，自然不會嘴下留情，"玲瓏妹妹這可是什么話，夫人對大小姐，妹妹也不是看不見。大小姐如果不是受了身邊丫鬟的教唆，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妹妹可沒有說夫人對大小姐不好，可妹妹才知道，這丫鬟不過是昨天才跟了大小姐的，要說教唆，難免有些強人所難。"玲瓏沖著李欣兒展露一笑，她就是要駁。

"照妹妹的話，是大小姐那奶娘的錯？"李欣兒反應得快，腦子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妹妹，可是姐姐說的那樣，還是妹妹以為是我故意誤導夫人，其實放火的人是我？"

玲瓏本不是要把話引到這個方向的，沒想到李欣兒反應也快。挑撥不起李欣兒和張怡芬的矛盾，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妹妹怎么會誣蔑姐姐呢，妹妹沒想到這個份上呢，姐姐不必多想。"

張怡芬適時出聲，沒了之前的憤怒。她剛想到一些東西，"莫要在這胡言亂語，大小姐，是誰要你這么說的？"

話既然是從上官璚華的嘴里出來，張怡芬奇怪這孩子為什么能問出這樣的話。平時這個孩子，可是平靜得不得了，怎么看也不聰穎，話似乎更不可能從她的嘴里問出來。應該是有人故意在上官璚華的面前說，才有了剛剛的質問。

上官璚華任由張怡芬的猜測，她看得出張怡芬開始對玲瓏起了疑心。本是自己的話，卻成了張怡芬下手的導火索，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反正也不是張怡芬主使的事，她暫且不計較。觸及張怡芬的眼睛，有些膽怯地低頭，效果很好。

張怡芬追著問道，"大小姐不要怕，告訴給我聽，我絕對饒不了碎嘴的人。"如果是那個人，她會更開心。

上官璚華扯著自己的衣衫，抬頭間是對張怡芬的遲疑，眼角看了下別處，最后抬手，指著一人，"是她說的。"

大家順著上官璚華指的方向，是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一個侍妾。侍妾看到眾人看她，立即擺手搖頭，"奴婢什么也沒說。"

"是你說的！"上官璚華一口咬定，臉上的表情很認真。

張怡芬似乎也相信了上官璚華的話，冷冷地吩咐自己的丫鬟，"春兒，暖兒，帶十三妾回院子，禁足一個月。"

"大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十三妾跑向上官方寧，"谷主，奴婢真的什么也沒說，奴婢不要被禁足..."

"帶下去！"上官方寧正眼也不給十三妾，一甩袖子下命令。

被拉走的十三妾，廳堂恢復了消沉的靜默。上官璚華若有所感轉頭，對上了上官方寧轉過來陰沉的視線，耳邊就傳來一句，"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