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怡芬頭上扎著坐月子的包巾，身上裹著冬天才穿的大紅棉絮裘襖，厚實的里子裱褲，手上捧著暖爐子，腳上穿著頗厚的雙層納底繡花鞋，只差臉上沒了遮擋的布巾子。

大院子到處都掛著兔子燈，上官璚華從入了院子開始就時不時聽到身后柳綠和茴香的念叨，一行人當做沒聽到，進了屋子兩人才停了嘴。正室夫人

請了安，張怡芬也沒讓她們坐著，好歹林謎兒身上懷著孩子，上官璚華人小稚氣地拉著林謎兒問道："姨娘，你怎么不坐，爹爹說讓你別老是站著，對弟弟不好。"

這話分明就是刺著張怡芬的，上官璚華從嘴里說出來，也沒想過避諱張怡芬，她就是要說得大聲。

上官璚華的一番話，確實讓張怡芬心口堵得慌。她的孩子沒了命，還是個女娃，忍了氣就算，還要吃著林謎兒的醋。這會兒又是姨娘的叫，弟弟的說，張怡芬捂著心口那是一個勁地喘氣。

佟媽媽伺候在張怡芬身邊，聽得上官璚華的話也是那個氣。幫張怡芬順著氣，捏著嗓子怪聲怪氣地說："大小姐好大的性子，這谷里的規矩當是擺著看的還是怎么著，大夫人跟前你也該有個女兒樣。"

"奶娘，我娘親還在不？"上官璚華一副我很迷糊地看著柳媽媽，結果柳媽媽拍著自己的嘴回道，"小姐你這是哪的話，二夫人可還在，別學了個有的沒的。"

"佟媽媽，我娘親還在。"上官璚華堵著佟媽媽的話，意思就是說我娘親還在，為什么我要在大夫人面前有個女兒樣，我娘親又不是大夫人。

佟媽媽被上官璚華一駁了話，也是氣得夠嗆。張怡芬自己也明白不能給別人看了笑話，變了臉色好聲好氣地看著林謎兒。

"聽老爺說大小姐這些天跟著你學規矩，這規矩我是見識過了，這半點長進我倒是沒瞧見，你好歹還懷著一個，以后孩子就記在我名下，省得孩子沒學個好樣子，說出去也是我這母親的不是。"

既然是妾室，妾室的孩子自然是記養在夫人名下的，張怡芬提出這個要求，也算是可有可無。

上官璚華拉住林謎兒，不用她出聲，反而迷惑地抬頭問林謎兒，"姨娘，爹爹說了弟弟要和你一起住，難道爹爹騙人？"

林謎兒委婉地看了眼張怡芬，見她又是捂著心口，趕忙捂住上官璚華的嘴，"大小姐莫說這話，老爺雖是答應過妾身，可妾身也不妄想能把孩子帶在身邊。"

上官璚華不饒了，拉著綠鶯的手就忙說："綠鶯，當時爹爹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弟弟是要姨娘自己養的，我沒聽錯。"

綠鶯不敢接話，為難地看著林謎兒。林謎兒也不知道怎么了，馬上哭了出來。這一鬧，張怡芬的臉色完全變了。

"這像什么話，妾室的孩子本就是要養在主子名下，哭什么哭，今天可是中元節，你那是哭喪嗎？"張怡芬最后半句是吼出來的，結果夾雜著林謎兒的聲音傳到了剛進門的上官方寧耳里。

上官方寧身后還跟著顧老爺一家子，冷心也隨后而來，聽到張怡芬這吼叫，林謎兒那嚶嚶的哭聲，好面子的上官方寧也惱了。

"坐月子的不安分坐，非要大家一起過節。允了你的求在這大院子過節賞月，一進門你倒是張揚不已。"訓了張怡芬，上官方寧沒訓林謎兒，反而罵上了林謎兒身前的上官璚華。

"你姨娘平日里最疼你，見姨娘哭也不會勸，倒是個沒規矩的。"上官方寧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罵上了林謎兒身邊的綠鶯，"沒看到你家主子哭啊，要是迷了眼我就讓你吃頓板子。"

林謎兒嚶嚶地停了哭聲，"老爺，這不是大小姐和綠鶯的錯，是妾身想著孩子，忍不住..."

張怡芬挨了上官方寧的罵，心頭更是痛了，"是我的錯，真是沒個眼力，瞧著這么多人，還不懂讓個路。"

上官璚華扶著林謎兒過了一旁，上官方寧示意丫鬟婆子把八角桌搬上來，滿滿一桌子菜，也不說些別的話，反而坐定時，瞧到林謎兒還站著，就招了手，"坐到我身邊，懷著孩子就別讓自己累著。規矩又不是一天兩天學的，等孩子生下來再立。"

上官璚華本也要立規矩的，上官方寧免了林謎兒的，林謎兒也拉上了上官璚華，為難地看著上官方寧，上官方寧才讓上官璚華坐下。

"都不是外人，不必客氣。"上官方寧一動筷，其他人也動了筷子。

張怡芬有佟媽媽伺候著，上官方寧是林謎兒伺候著，時不時上官方寧也回一夾筷子，恨透了張怡芬。顧老爺和顧夫人有自己的丫鬟婆子，顧思思卻是纏著冷心，冷心沒理會顧思思，顧思思沒了趣只好讓顧夫人身后的婆子動筷。上官璚華是柳綠伺候著，人小吃得慢，幸好柳綠聰明，夾了好一堆菜放到了上官璚華的碗里。

上官璚華吃上了最后的兩口菜，趕在了上官方寧放下筷子前停了嘴。接過茴香送上的漱口茶，算是規規矩矩。

上官方寧填飽了肚子，還體貼地詢問了林謎兒。林謎兒又得了上官方寧的夾菜，一旁的張怡芬恨透地要咬碎了牙齒。

"老爺，妹妹她懷著身子，我是做姐姐的，早就吩咐了晚些時候的點心做多了些。妹妹現在吃多了容易積食，更何況大家都停了筷，這有點不合規矩。"張怡芬抿著嘴遞了個眼神給顧夫人，顧夫人稍微點頭笑著。

上官璚華瞧著顧夫人，顧夫人順著張怡芬的話，起來接過自家丫鬟手上的茶水，走到張怡芬跟前，笑著親自伺候，"弟妹這話也有道理，哪家的妾室可比正室夫人的，我倒是沒得見。"

林謎兒紅了臉，吃不飽也不敢動筷了，"大夫人說得是，妾身省得了。"

"二十七妾可別怪我多嘴，我也是為了你好，這正室夫人跟前就是要學個乖巧，否則以后立的規矩也大，弟妹也是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