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桃花爛漫時,呂家村向南數里,有一片偌大的桃林,蔥蔥郁郁,綿延盛放,因有小溪潺潺,林間東流,而得名為桃花溪。
當春時節,桃花芬芳,爛漫妖冶,馨香四溢,附近十里八村的住戶,偶爾結伴賞花。
“食其哥哥,你憔悴了許多呢!”呂雉眼眸流轉間,像是有滿腹心事,一襲素白色交領寬袖長錦衣,上頭用深棕色絲線,繡出蒼勁的枝干,桃紅色絲線繡出一朵朵桃花。
桃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腰間系著桃紅色寬腰帶,身段越發顯得窈窕。
腰間系著圓形玉佩,白皙的手腕上帶著一溫玉鐲子,秀發梳著百合髻,斜插著一根桃花簪,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紅唇間漾著清愁。
審食其很自然的握著她略顯纖細的手,微微嘆息說道:“呂公始終不肯將稚兒你下嫁于我,食其怎么能不憔悴呢?”
審食其俊美的臉龐,的確稍顯憔悴,他屬于清秀而淡漠的類型,皮膚白皙,兼有一雙仿佛能望穿前世今生般的明眸,鼻梁挺秀,唇色緋然,側面看上去有幾分陰郁,一身青衣顯得他身材很挺拔。
“食其哥哥,稚兒如今恐怕要辜負你的情意,請食其你忘了稚兒吧!”呂雉淚盈與眶,輕輕推開他的手,躲開他的視線。
桃樹經過一場春雨的清洗,越發的葉綠花紅,枝椏錯綜的桃林,桃花一簇簇,一串串,密密匝匝,疊錦堆秀。
審食其微微驚愕,后退幾步,難以置信的說道:“這是為何?”
“桃花溪南畔,有一戶姓黃的惡霸,前幾日公然下聘,非要強娶稚兒!我爹爹自然是百般不愿,那惡霸便砸了我家,還將我爹跟我哥痛打一頓,揚言三日后,便上門接親!”呂雉身子輕顫,搖搖欲墜。
“稚兒,你這是怎么了?”審食其臉色煞白,急忙向前扶著她,關切問道。
呂雉弧度優美的嘴角,居然沁出一縷黑血,凄然笑道:“我爹之所以反對稚兒嫁給你,皆是因為早年有異士,異士幫稚兒卜卦,說稚兒命格非凡,將來必是顯赫富貴!如今惡霸苦苦相逼,稚兒不忍爹爹受辱為難,更加不愿嫁給那惡人,只能選擇這,這條路了!”
和風徐徐,桃林隨風微微蕩漾,一陣陣馨香撲鼻,審食其眼眸潮濕,心底悲涼,緊緊的將她攬在懷中,沉痛說道:“稚兒,你真的好傻啊!食其都懂,你別再說話,我們這就去找大夫!”
她蒼白的臉頰,蕩起一抹桃花般艷麗的紅暈,低聲說道:“稚兒能像這樣死在你的懷里,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食其,送我回家吧!”
審食其白皙的臉頰,有大顆晶瑩的淚滴滾落,那么溫暖的陽光,他卻覺得置身冰窟,雙臂微微用力,抱起她便疾速的朝著呂家奔去。
呂公極愛交友,家境也比較殷實,更加比較重視子女們的教育,尤其是對呂雉更是刻意栽培,對她給予很高的期望。
審食其家世清貧,雖然有點才華,但卻遠非是呂公心中人選,所以一直想讓女兒呂雉疏遠與他。
如今見他抱著女兒回來,自然是怒氣滿滿,氣憤說道:“審食其,你對我家稚兒做了什么?”
說罷,根本不由他辯解,便讓大兒子呂澤,將呂雉接過去。
緊接著便吩咐人高馬大,魁梧健壯,懂些武功的二兒子呂釋之,將審食其給趕出門去。
“呂媭,還愣著作甚?快些去請大夫啊!”呂公輕輕撫著臉上的淤青,疼的是呲牙咧嘴,心中萬分苦惱,這黃云霸下手可真夠狠的!
呂公共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兩個兒子便是呂澤跟呂釋之,長女呂長姁已嫁作人婦,長子呂澤也成家娶妻。
呂雉排行老四,這呂媭便是呂家老五,聽得呂公吩咐,急忙答應一聲,正想跑出去請大夫,便聽得娘親放聲大哭,悲泣說道:“稚兒啊!我的稚兒!你這狠心的孩子,怎么能丟下爹娘,就這么走了?”
呂公心里咯噔一聲,整個人都給懵了,怔怔說道:“怎么可能呢?那異士卜的卦,可從未曾失算過,稚兒怎么會死呢?”
呂媭攙扶著雙腿打顫的呂公,顫巍巍的朝著呂雉房間行去。
呂澤見他二人進來,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說道:“爹啊,小妹啊,四妹她,她已經去了!”
“什么去了?逆子!胡說八道!你給我滾出去!”呂公須發皆張,揮舞著手掌,拍著桌子咆哮說道。
呂澤噤若寒蟬,嚇得臉色發青,垂著腦袋,再不敢吭氣,倒是呂釋之見狀,沉聲說道:“爹,大哥他沒有說錯,四妹她的確已經去了!其實我們跟您一樣傷心,但人死不能復生!您若是還不信的話,您就自個上前試試,已經氣絕了!”
呂公呆怔半晌,一把甩開呂媭攙扶他的手,老淚縱橫的,緩緩接近床榻,手掌抖得很厲害,呂雉臉色灰白,嘴角的那一縷黑血已經凝固,鼻息,脈搏皆無,就連心跳都已完全停止,哪里還有半點生命的跡象?
“女兒啊!乖女兒,你快醒醒啊!睜開眼再看看你爹娘啊!”呂公捶胸頓足,悲聲說道:“是否是審食其那混小子,害得你慘死的啊?如果是的話,你告訴爹一聲,爹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為你報仇啊!稚兒啊!你乖啊!起來啊!你起來啊!”
呂公抓著呂雉的臂膀,使勁的搖晃著,呂釋之哽咽說道:“爹啊,您這樣會讓妹妹走得不安心呢!”
“你個逆子啊!她可是你的親妹妹啊!你們若是還有點骨氣,有點良心,就給我報仇去啊!”呂公傷心欲絕,伸手便給了呂釋之一個很響亮的耳光!
“你這個死老頭子,難道還嫌家里不夠亂麼?現在女兒死了,你便拿兒子出氣!有本事你將我們都打死算了!”呂夫人看著兒子臉頰上的巴掌印,真是疼到心坎里去呢。
“娘啊,孩兒沒事!爹他現在傷心過度,做孩兒的,讓他打幾巴掌出氣,算不得什么!”呂釋之頗為硬氣的說道:“依我看啊,四妹的性子剛烈,肯定是不想嫁給那姓黃的,才選擇走這條路的!若非昨個孩兒出門,爹爹也不至于讓人毒打,四妹也不會想不開啊!這都是孩兒的錯啊!孩兒該死!爹您若心中有氣,便多打幾巴掌,讓孩兒心里好過些呢!”
呂公頹然嘆息說道:“就算你在家有何用呢?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無非再多個人挨打罷了!唉,如今你四妹去了,你爹我一生的心血,便這么白白枉費!”
呂澤媳婦董氏,眼眸微微轉動,訕訕說道:“爹啊,雖然稚兒沒了,可您不是還有我們嗎?我們都會孝敬您的!”
“你給我住嘴!這里哪兒輪的上你插嘴?我知道你以向不喜歡稚兒,如今是否覺得稱心如意?”呂公向來沒給過董氏好臉色,現在正處于氣頭上,更加覺得董氏是居心叵測。
呂澤嘴唇掀動,想說點什么,看看呂公聲色俱厲的模樣,只好斥責董氏說道:“婦道人家,沒事別胡亂插嘴!省得惹咱爹不高興!”
董氏賭氣似的,將頭勾著,眼角眉梢都是怨恨,心中暗罵,自家男人沒出息。
呂公冷哼一聲,心中也在埋怨大兒子呂澤,難成大器,平日里就很窩囊,被董氏這個敗家,又精明勢力的媳婦,鉗制管教的死死的!
“爹,依我看啊,還是先解決黃云霸的事情要緊,然后便是要著手處理四妹的后事!盡早讓四妹她入土為安啊!”呂釋之雖然也很難過,但還是強打精神說道。
“吾兒所言極是啊!老爺,這黃云霸的事情,您要快些想個法子才行,若是他三日后,帶人來搶親,還不知道要將咱府里鬧成什么樣呢!”呂夫人又是難過,又是擔憂,眉頭深鎖著,接口說道。
“哼哼!鬧?他能鬧成什么樣?我還怕他不來鬧呢!他將稚兒逼死,我還要找他算賬呢!我就不信這世間沒有王法,由得他黃云霸橫行無忌!”呂公看一眼呂雉,對黃云霸的仇恨便更深一層。
“好吵啊!你們有完沒完啊?看個破電視,聲音干啥調那么大啊?還讓不讓人睡覺啦?”稍顯跳躍煩躁的聲音,將呂家所有人驚得魂飛魄散。
而原本應該在黃泉路上的呂雉,居然很不淑女的翻個身,揉揉鼻子,接著呼呼大睡,嘴角還掛著很愜意的笑意,估計正做著美夢吧。
董氏嚇得躲進呂澤懷里,瑟縮著不肯出來,呂媭躲在呂夫人身側,顫聲說道:“姐姐她莫非詐尸麼?”
呂釋之跟呂澤面面相視,都覺得頭皮發麻,有些詭異,倒是呂公面露喜色,輕撫著胸口,長松口氣,歡喜說道:“看來是虛驚一場啊!我就知道那異士的話,是絕對錯不了的!”
呂釋之雖然尚有疑慮,但對自己父親的話,卻是深信不疑,皺眉說道:“本來四妹沒死,是天大的喜事!但黃云霸若是來搶親,又該如何是好啊?”
呂公目露精光,咬咬牙,跺跺腳,發狠說道:“惹不起,我們躲得起,舉家搬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