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接到長安傳來的消息時,他正勢如破竹,節(jié)節(jié)勝利,陳豨兵敗,撤走塞外。
知道韓信已死,他有七分的輕松,三分的憐惜。
他沒有理由,認為呂雉做的不好,這么干凈利索,這么沒有后患,沒有違反他當年,立下的規(guī)矩,便將韓信這個心腹大患解決。
劉邦心中不是沒有歡喜,能這樣將韓信徹底鏟除,是他做夢都沒想到的。
呂雉在他心中的分量,卻開始重新定位,他不知道是該敬畏,還是該厭惡,或是感謝。
韓信是他想殺而不能殺的人,按理說,她幫她除去,他應該高興才對。
但他覺得開始惶恐,她居然先斬后奏,而且毫不手軟。
這樣的皇后,若是為了劉家,那自然是好的。
但若是她有私心,那么劉家會否還不如呂家呢?
呂雉的才能,狠辣,決斷,都讓他忽然變得不放心起來。
劉邦此番御駕親征,一來有周勃、樊噲、曹參、灌嬰等猛將的奮力拼殺,二來有張良的奇謀良策,更重要的還有受鏟除韓信這件事的鼓舞,所以所向披靡。
一舉收復雁門郡十七縣,云中郡十二縣,代郡九縣,陳豨亡走匈奴,韓王信戰(zhàn)死陣中,王黃、丘曼臣等叛將相繼被捕殺。
韓王信解決掉了,陳豨也算解決掉了,重要的是韓信也解決掉了,劉邦綜合琢磨,還是應該高興的。
呂雉將功勞,都推在蕭何身上,說是能解決韓信的事情,蕭何功不可沒。
劉邦便下詔令,給蕭何加封五千戶食邑,并給他組織起了一個五百人的衛(wèi)隊,說是要保護他的安危。
按理說,蕭何應該很高興,但他卻萬分的惶恐,相府門上賀客盈門。
很多人都來向蕭相國道喜,這時有一個人與眾不同,別人道喜,他卻吊喪。
穿著孝衣,扎著麻繩,進門便開始嚎啕大哭。
蕭何打眼瞧去,居然是召平,此人跟他關系比較好的。
在所有人賀喜的時候,他這是要誠心添亂麼?
蕭何雖然覺得意外,但想來此人是有緣故的,便苦笑說道:“先生,這是為何?”
召平嘆息說道:“大王此番賞賜,只怕并非是喜事,反而是禍患!搞不好還會有殺身之禍,特此來吊喪!”
蕭何微微嘆息,自然了解召平話中含義。
召平做過秦國東陵侯的謀士,是很有韜略的人物。
秦朝滅亡后他成為平頭百姓,在長安城外種瓜。
他種的瓜特別甜,當地人譽為“東陵瓜”。
蕭何對召平十分敬重,經常向他請教一些事情。
很多時候,都愿意聽取他的意見。
便將他招到書房,單獨詳談。
召平淡然說道:“大王在外打仗,尚且還未回到京城,豈非更加兇險?而你在京城,守著大本營,風平浪靜,為何要給你派來護衛(wèi)呢?”
蕭何微微嘆息不語。
召平冷笑說道:“很簡單!大王只怕對您,也開始不放心啦!說是保護,其實是監(jiān)視!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現在韓信已除,丞相便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蕭何面色寂寥,有些憂郁,默然說道:“以先生之見,蕭何該如何做呢?”
召平含笑說道:“丞相只需要回信給大王,就說現在國事為重,本就征戰(zhàn),財力緊張,微臣不能接受五千戶加封的食邑,而且準備變賣家產,以助軍資,惟愿皇上早日奏凱。”
蕭何微微含笑點頭,這的確也正是他所想的。
便將謝絕加封的信送上了前線。
劉邦果然大喜,批復了蕭何的申請,收回五千戶封邑,將那五百人,也給撤走啦。
劉邦美滋滋的回宮,剛回宮便去椒房殿見呂雉。
說了幾句好聽的,算是哄哄呂雉,然后便問道:“韓信臨死的時候,有沒有說什么呢?”
呂雉早就想清楚,該怎么回復他。
便恭敬說道:“他說他只后悔沒有早聽蒯通之言。”
若是說韓信臨死,什么話都沒說,打死劉邦也不信。
劉邦微微含笑,點頭說道:“蒯通是齊國有名的辯士,肯定是他唆使韓信謀反的。”
呂雉輕輕點頭,沒再說話,她也打算讓蒯通吃點苦頭,誰知道他跟戚氏有沒有關系?
當初戚氏說過,她有在蒯通家里為奴,現在想來疑點頗多,讓他吃點苦頭,省得日后壞事。
劉邦立即發(fā)詔到齊國,要求齊國將蒯通解送長安。
蒯通被送到長安后,劉邦親自審問,問他是否曾教唆韓信謀反。
蒯通倒是沒狡辯,供認不諱,冷笑說道:“若是他當初肯聽信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劉邦自然很生氣,下令要烹殺蒯通。
呂雉知道蒯通識時務,而且能言善辯,未必能死的成。
但相信他以后,也不敢再興風起浪,便沒有讓人要他的命。
更何況當初,還有喝過他酒館的茶。
果然蒯通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讓劉邦居然將他放走。
那個舉報韓信謀反的樂說,被賜封慎陽侯,食邑二千戶。
韓信被誅后,朝臣們不了解情況,除了蕭何跟審食其,都多少對呂雉有些誤解。
生怕下一個被誅殺的,會是自己啊。
而張良多次請辭,一直都沒成功,干脆就越來越少管朝事,沒事就去山上修煉。
呂雉不想改變歷史,但也不想做歷史的罪人。
她嘴角含笑,早晚有一天,這些老臣子會明白,她并非嗜殺之人。
相信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這些有用的人,劉邦很想干掉的人,她若是不出手,劉邦早晚也會出手的。
到那時候啊,她相救都沒有機會。
所以干脆來個先下手為強,表面是殺人,暗處卻是要救人的。
她有限的歷史知識告訴她,下一個劉邦忌憚的人,應該就是彭越。
彭越是昌邑人,昌邑在現在的山東省金鄉(xiāng)縣西北部,字仲,原本是個草澤強盜出身。
他在巨野一帶的大澤中聚了一小伙弟兄,一邊打魚,一邊做一些打家劫舍的勾當。
陳勝、項梁起兵反秦時,很多年輕人勸彭越趁天下大亂,拉起一支隊伍來,彭越都沒有聽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