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沒有再逛下去，而是找了一個角落坐下，這里處處像極了人間的街市。人類集市該有的這里都有，甚至還有一些小妖，向他們兜售手中的物品，比人間的商人，還要懂得做生意。

只有一點讓青鳶覺得無奈，這里沒有人類的茶館酒樓，絕大多數妖類，不擅長制作食物，人類世界的美食，在這里屬于暢銷的商品，所以即使是逛累了想找個地方坐下休息，都只能找個角落坐下。

但是對于這一切的不方便，青鳶一點都不在意。她還在想著安白之前的話，他要直接叫她的名字。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一直不知道付安白是怎么看待她的。雖然她一直對外宣傳是他的童養媳。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假話。他是將那些話當真了嗎？雖然她也曾這樣幻想，但她很清楚，那也只是幻想罷了；還是他的記憶恢復了，所以記起來一些以前的事情，所以……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可惜他的臉被面具遮住，什么也看不出來。只是手上傳來了的壓力，告訴她著一切都不是她在做夢。

這樣手牽手的感覺，有多少年沒有體會過了？

青鳶又忍不住問道：“你從何時知道我不是人類？”

安白的聲音很平靜：“最早覺得異樣是在小時候，那時你總是害怕見光，有一次我發現，你將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從那個時候起我便有一些懷疑，到了千裕觀，看了很多書籍，心中已經猜想出大概。十五歲那年回家的時候，已經確定你不是人類。”

青鳶有些無奈，原來他這么早就已經發現了她的秘密，虧她當時還想再瞞他一些時日。

“那你為什么不拆穿我？”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親人，無論你是不是人類，這一點都不會改變。”安白的回答很堅定。

青鳶有些釋然，可是她很快有想到另一個問題：“那，你現在是怎么看我的，對于你，我究竟是親人，還是……”

安白突然咳嗽起來，因為面具，青鳶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露出的頸部，已經染成一片緋紅。她覺得還是不要在這個問題上刺激他為好。

不過安白很快轉移了話題：“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現在這種狀態，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鳶沉默，安白見此，慌忙說道：“你不愿意說，也沒有關系。其實你這樣也挺好的。”

青鳶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但是很快意識她，她帶著面具，安白根本看不到。她嘆息道：“其實也沒有什么不能說道。你知道我已經死掉了對吧？”

安白點頭。

“我在地府的時候，受到了孟婆的照顧，她給了我一次機會。”青鳶取下頭上的碧凝簪，放在安白面前，“這是孟婆借給我的寶物，可以讓我在人間，凝聚形體，但是這樣的形體沒有觸覺，不能見光，也不能像人類一樣，睡覺進食。”

安白的眼神透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看他這樣，青鳶忽然起了捉弄他心思。

“你不信，我證明給你看。”

說完她摘下自己的面具，湊上前將安白臉上的面具撥開，露出嘴唇。她飛快地湊了上去，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迅速將他的面具戴好。

安白當場傻在哪里，但是他脖子更紅了。

青鳶也是第一次對安白做這種事情，緊張的不行，但是好在她的心不會跳動，臉也不會緋紅，所以她故作鎮定地說道：“你看，我做這種，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安白這邊徹底沒了聲音，他看著青鳶的目光有些呆滯，過了半宿，才喃喃說道：“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青鳶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傷感起來，但她還是用力的搖頭。

安白用力將青鳶拉進懷中，青鳶一時不察，被抱住時下意識掙扎了一下，卻反被抱得更緊。這一刻她雖然感覺不到他身上的溫度，卻依然在他懷里感受到了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寧。

“雖然我不是道塵，但是我會好好保護你的。”他像是宣誓一般對青鳶說道。

他從懷里取出一個錦盒，在青鳶面前打開，里面放著的正是不久前，他為陳小妹挑選的瑪瑙簪子。

“送給你！”他的聲音有些緊張，“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就拜托師妹替我挑了這個，希望你不要嫌棄。”

“這是！”青鳶有些不敢相信，原來這個是送給她的，原來她會錯意，吃錯醋了。

青鳶不禁傻笑起來，她真傻，傻到了極點。

付安白吃不準她的意思，舉著簪子，即不敢貿然塞到她手上，又不能收回手，忐忑地看著她，直到她說：“幫我戴上吧。”

他們沒有再去看街道上的游行，也沒有再逛集市，而是就這樣互相擁依偎，一直到約定集合的時間到臨。

他們二人早早地來到在約定的地點。眼見著胡俊拖著李州回來，李俊原本對這次妖族集會并不感興趣，那知在逛市集的時候，發現了很多稀有的藥材。醫癡的他，立刻被這些藥材征服，四下搜羅起來。若不是胡俊一旁看著，他恐怕早就忘記了回家這回事。

紅梅回來的，倒是意外的晚，而且身邊跟著一位陌生的妖。胡俊見了那妖，像是見了鬼一般，拔腿就跑，但還是被對方抓到。

那妖佝僂著背，雖然帶著面具，但一開口，便知已上了年紀。但是身手卻是出乎意料的敏捷，毫不含糊地揪住胡俊的耳朵，說道：“兔崽子，見到姥姥還想跑？”

胡俊大約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了，苦著臉求饒道：“姥姥，您手下留情啊。”

姥姥哼了一聲，不知從哪里抽出一根拐杖，在他頭上狠狠的敲了一下：“這些年，你到過的自在。”

胡俊捂著頭，卻不敢喊疼，眼淚汪汪的看著姥姥：“姥姥，我沒有。”

“不要跟我廢話，跟我回去，正巧降神舞還缺一個名額，你給我回去頂上。”說完，也不和青鳶他們打招呼，拉著胡俊往外走。

“姥姥，你等等，我怎么能跳。我現在可是男——”他還沒有說完，姥姥的拐杖又落在他頭上。

“廢話什么，我說你能，你就得給我上。”

胡俊還想掙扎：“可是——”

姥姥瞪了他一眼，指著眾人說道：“再廢話，我就把你把外族人帶到妖界的事情說出去，你想看看他們幾個的下場嗎？”

“別！”胡俊這次真的不再掙扎了，和姥姥商量道，“姥姥，我和你回去還不行嗎，只是我還要帶他們幾個回去，有些事情沒有安排好，您老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姥姥看著他，最后伸出一根手指，胡俊乖乖點頭。姥姥將又拿出一顆藥丸給胡俊，說：“不是姥姥不相信你，是你小子太沒誠信。”

胡俊苦著臉吃下藥丸，姥姥才肯放開他，調頭徑直離開。從始至終姥姥都沒有和青鳶等人說過一句話。

等她完全消失在眾人視線里，紅梅帶著歉意說道：“胡公子對不起，那位姥姥一見到我，便將我——”

“不怪你！“胡俊打斷她，解釋道，“姥姥是我族里的長輩，從小看著我長到，她是霸道了點，但是沒有壞心，你們不要介意。”

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不介意。青鳶心里補充道。

李州有些擔憂地問道：“那位姥姥，要將你怎么樣？”

“不會這么樣的。”胡俊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在安慰他一般，“就是被她指揮幾天，干些粗活。”

青鳶笑著說道：“可跳降神舞可不是粗活哦！”

知道這里門道的只有她和胡俊，她自然要拿來好好消遣一下胡俊。大家都有些好奇，便一起看著青鳶，等她繼續說下去。青鳶見胡俊瞪著她，眼里流露出的目光像是在威脅她，可是她為什么要害怕。

青鳶繼續道：“降神舞的舞者一般由族中最出色的女妖擔當，這是在祭祀的最后一天跳的舞蹈。那一天各族的舞者會盛裝打扮，被族人簇擁著一直跳到祭典結束。”

“女妖！”李州看著胡俊，眼神怪怪的。

不只是他，所有人看著胡俊的眼神都有點，想笑又笑不出的感覺。

“胡說，跳舞的不一定都是女妖。”胡俊忍不住反駁。

眾人又看向青鳶。

青鳶不慌不忙的說道：“這是自然，只是那些妖都是沒有性別之分的種族。狐妖嗎，我可沒有聽說過，你們族里出現過雌雄同體的存在？”

李州往后退了一步，震驚地看著胡俊，說：“胡兄，難道你是？”

“別瞎想，老子是正經的男狐。”胡俊郁悶的看著眾人，“只是小時候，被族中的姐姐們當作女妖養大，所以才會——”

“我又不想打扮成女人的樣子，可是姐姐們總是逼我，穿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還要學著人類的樣子，在臉上涂抹著厚厚的胭脂水粉，頭上戴上厚重的簪子。”

說著胡俊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那些日子，簡直是水深火熱。后來我拼命的修煉，終于比我那些姐姐們還要厲害，她們才不能再對我怎么樣。再后來我從族中跑出來，好些年沒有回去了，姥姥就是因為我不辭而別，才會對我這樣。”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難怪他見到姥姥就跑，原來是有這么一群“坑弟”姐姐們。若是青鳶自己，她也不愿意待在那樣的家里。

眾人都非常理解加同情的看著他。

胡俊見了，又說道：“喂喂喂！你們不要這樣看我，怪惡心的。”

李州還是有些擔心：“胡兄，你真的不會有事嗎？”

“當然不會。”胡俊拍著胸脯說，“不就是跳降神舞嗎。又不是沒跳過。放心，跳完以后，我會找機會跑路的。”

原來已經習慣了，白擔心一場。有這個想法的不止青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