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過去后兩個月,春意正濃。夫子又回復了教課,付安白也早早的離開家去了學堂。李再淵的確如他所言,一連兩個月沒有看到人影。就連白耀似乎也不太放心她主人的身體,也跟著一起外出尋醫去了,而這一次李再淵沒有拒絕。
范侯今日又到她這里蹭飯,兩個月沒見到李再淵,他身上原來那些毛病,因為無人管制又犯了出來。多動癥的他一刻也坐不住,在她家里上躥下跳。午后下了一場大雨,更是打了一陣雷,這場雨不但將范侯困在她家,更是讓付安白沒能準時回家。
半晚時分雨勢見小,卻依然不見安白的身影,青鳶在家中有些著急,卻沒有動身外出尋找。她猜想安白應該是在等雨停后,才會往家趕,那孩子身上有傘,她不想讓他覺得,她對他保護過度,認為其沒有自立能力。她知道付安白骨子里是個極其好強的人。
范侯見她明明著急的很,卻還硬是逼著自己坐在家里等,有些好奇:“你不去接他?”
青鳶靠在門框邊看著從屋檐滴落的雨滴,“不,我要在這里等。”
范侯還想說什么,卻看見青鳶給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會意起身躲進廚房。
青鳶的家很偏僻,平日里沒有幾人會來過這里拜訪她,所以當她看到一個穿著蓑衣的身影急匆匆地向她這邊趕來時,有些詫異。她怕被認識的人發現,此刻正在她家做客的范侯,傳出什么流言蜚語來,便讓他暫時躲起來。畢竟她現在也算是有夫之婦,注意點形象是必要的。
那人終于趕到她跟前,摘下還在滴水的斗笠,露出一張四四方方平凡樸實的臉。這人青鳶認識,是草姑的侄子——李州。以前曾經幫過她,為人倒是很熱心,就是對于各種疑難雜癥有著近乎偏執的狂熱,逢到遇上什么熟人,總是要拉著到一邊,問一問是否有這里疼那里癢的,搞得人人都繞著他走。
因為得知青鳶的怪病,也總是嚷著要給她醫治,青鳶害怕被他看出什么,一直躲著他。好在他不是個毫無顧忌的人,因為青鳶是女子,他知道一味糾纏會讓那些多嘴的婦人傳出什么流言蜚語,也沒有做得太過分,她的家他也只來過一次,那還是安白剛剛病好那會兒,他送他們兩人回來的那次。
只是為何今天他會到這里來,而且神情中帶著一絲焦急。青鳶看著他,他此刻還站在門外,沒有要進屋的意思,腳下的草鞋滿是紅泥,甚至一只腳上的草鞋的都崩壞了。她知道他這個時候過來定然是有急事,便連忙問道:“李大夫,你怎么——”
不待她把話問完,李州便急忙插嘴問道:“你家付安白可有回家?”
青鳶一怔,心里已經生出不好的預感,但她還是回答了李州的問題:“還沒回來。”躊躇了她一下接著說道,“怕是被這場雨給絆住了。”
哪想李州聽后急急地一跺腳,那樣子分明是在臉上寫了兩個字“果然”。
青鳶連忙又問:“怎么,出來什么事。”
李州這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他連忙對著青鳶說道:“出大事了,村里的幾戶人家都丟了孩子,我姑姑……她的小妹也不見了。姑姑想到你,才讓我來問聲你家安白回來了沒有。”
青鳶聽了,心里也是一慌,但是她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不像是一般婦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就完全沒了主意,因為關系到安白才讓她剛剛略微失了點方寸,好在她立馬調整過來,理清思路對李州問道:“都是哪家的孩子丟了,可曾到孩子經常去的地方尋找?”
“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李州看起來比青鳶還要著急,但是好在他是個男人抗壓能力要好得多,他順了口氣繼續說道:“至于丟了孩子的人家你都認識,王伯的孫子,周大娘的兒子,哦,還有李嬸的孩子虎頭。”說到這里他忍不住哽咽道,“還有我姑姑的孩子陳小妹,也在其中。”
青鳶聽后微微皺眉,這幾個人她都知道,前幾個男孩子和付安白一樣都在夫子哪里讀書,來來往往走的都是熟路,不應該出現迷路的情況,而且這些人的家遠近不同,即使迷路也不該集體迷路。至于草姑的孩子陳小妹,因為是女孩沒有上學,她又是怎么不見的?而且這些人都是同一時間不見的,若說巧合也太巧了點吧。而且這場大雨也將一些痕跡沖刷的太干凈,根本難以從一些微小的痕跡里尋找線索,。
青鳶覺得這像是一場精心策劃好的陰謀,有人趁著這場大雨擄走了這些孩童。只是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么。而她得到的線索實在太少,更無從判斷,青鳶再次對李州問道:“有找過夫子嗎?確定那些孩子今天都有去學堂?”
李州覺著青鳶面上雖然著急,但是說話還很又條理,不像他之前通知的那幾戶人家的婦人,在得到這個消息后,不是哭爹喊娘,就是死命的罵著自己的男人無用。拼命的責怪對方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孩子。
頓時對這青鳶也有了好感,回答的話也細致了很多:“已經派人去了夫子那邊,消息應該很快會傳回來。而且聽說臨近的幾個村子這兩天也有走丟孩子的。村長怕其中有什么聯系已經派人去聯絡。哦,大家伙覺得這事不簡單,已經找人去了縣衙,就是不知道衙門里的人管不管。我聽村長說若實衙門里的人不管,就讓大伙出些錢財,他去請蒼瑯山上的道士過來幫忙。”
聽了李州的敘述,青鳶皺著眉沉默了。她心中暗暗梳理這些信息。其他幾個村子丟孩子的事情,因為她的消息閉塞,根本不知道最近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所以才會一時大意,沒有及時提醒安白小心,讓人鉆了空子。
至于本地的官府,青鳶不對他們報太大希望。此地官員上到知縣下到衙差都是一些欺軟怕硬,怕惹麻煩之輩,讓他們占便宜的事一定是哄著搶著帶頭干,至于像眼前這個找孩子的麻煩事,又是在這么偏僻的小地方,有幾個人愿意過來,即使過來了也不過是走走場面功夫,做做樣子罷了。想來此地人應該都知道這些,所以李州的話里才透露出一點無奈的感覺。
還有就是蒼瑯山的道士,青鳶沒有聽過,也無從判斷。但是此地離蒼瑯山有一百多里路程,這一來一回的路上肯定要耽擱不少時間,遠水救不了近火。
青鳶心里早已經急得快發瘋了,安白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想來也出了事。只是她心里一直有另一個聲音在叫她保持冷靜。所以她才拼命的分析這些,好讓她能夠真正冷靜下來。她沉默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李州說道:“麻煩再等我片刻,我去收拾一下,跟你一起去村里。”
她的確不能在這里干坐著,這里太閉塞了,一點消息都沒有,若不是李州,她還不知道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安白為何沒有回家。所以她要和李州一起回村子等消息。只有掌握更多的信息,她才能找出辦法救出安白和其他孩子。
不過她不能就這么一走了之,她要布置一下。她進了屋,范侯之前躲在廚房里,青鳶直接找上他。
范侯似乎知道了青鳶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她的具體實施,所以不等她開口,便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要我怎么做?我先申明這場雨沖散了氣味,讓我直接找到人是不可能的。”
青鳶自然知道這一點,她暗嘆這場雨來得真是時候,所以她也沒指望范侯可以直接找到人,她同樣壓低這聲音說:“我想讓你幫我到臨安城里打聽打聽,看看最近有沒有丟孩子的,或者發生什么其他異常的事情,越詳細越好。還有最后再去朱府一趟,借機提醒他們最近多防備點。”
青鳶能想到的只有這些,但最后她又補充了一點:“最好用女裝。”
范侯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他的化形術有了長足長進,他的女性變化的缺陷也被克服,雖然他現在變女人時,聲音還是有些難聽,但已經比之前那個大叔音要好的多。而且跟著李再淵混熟悉了,對于朱家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交代完這邊她又回了趟自己屋,從衣柜里翻出一個檀木盒子,從里取出三道黃符,耳畔似乎傳來它主人的聲音:“若是遇上什么無法解決的事情可催動符紙,三息之內定然飛回貧道身邊,貧道一定盡快趕到姑娘身邊。”
可是看了一陣她又放了回去。還不到用它們的時候。她心里有個聲音這樣勸說著自己。實際上是在拿起那符紙時,眼前浮現出李再淵那不住咳血的身影,讓她不忍心讓那個男人匆忙的趕回來幫她找人。她相信這點事情她自己可以解決。
她關好門跟著李州往村子方向趕去。沒走多遠,青鳶就聽到一聲極其輕微的咔咔聲,她知道那是范侯鉆窗戶發出的聲音,她離開時為了在李州面前掩飾特意把大門鎖了。范侯一定是發現這一點才不得已走窗戶。才故意弄出聲響讓她聽到。
此刻的他一定在心里把青鳶狠狠地罵了一遍,但是她現在什么都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