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鬧事,沒你當初動靜那么大,不過,影響也挺壞,險些出了人命。”劉隊哪疼往哪戳,“現在的年輕人要都像你們這樣,我們就沒好日子過嘍。”
小丫頭被說得臉上通紅,擔心林帆,也顧不得反駁,忙問道:“那你們會怎么處治她?”
“處治?”這個詞有點重,劉隊笑笑,“按照規定,得罰些款,好在沒造成傷害,拘役就免了。”
“罰款?要多少?”蝶兒想起自己走得急,并沒帶齊念耕給她的那張卡,鐘允恪拍拍她的肩:“我去辦,你去看看她。”
蝶兒感激地點頭,跟劉隊來到關著林帆的屋子。
這屋子她也呆過,想起蹲在里面時的徬徨無助,她眼睛里就發酸,對林帆更多了一分心疼。
林帆正坐在角落里,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林帆。”
林帆抬起頭,瞇了瞇眼,看著她:“雨箏,我又給你制造麻煩了。”
那樣豪爽的林帆,那樣沒心沒肺的林帆,像個犯錯的孩子,坐在那兒,仰頭看她,眼里茫然的低落讓蝶兒的心也被扎了一下:“傻瓜,沒事了。我來接你出去。”
劉隊開了門,她進去拉林帆出來,她的手真涼,剛摸過冰塊似的,蝶兒攥緊了,提高了聲氣:“早飯還沒吃呢,餓死了,快走,我都能吃下一頭牛。”
林帆任她拉著,出來鐘允恪正好辦完了手續,幾人告別劉隊,正要出門,林帆往隔壁的屋子看了看,問蝶兒:“能不能,把他也帶出去?”
蝶兒微驚,轉頭看過去,正迎上一雙冷冽的眼睛,就像三九天鑿開的冰窟窿,幽冷幽冷的浮著水光,讓人看著心里就發寒。
“是我害他進來的。”林帆不敢往那邊看,只低頭跟蝶兒說,兩手絞扭著衣擺。
蝶兒看向鐘允恪,想問問他的意見,畢竟眼下還得他掏錢。這一看,她愣住了,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剛才被那冰窟窿凍傷了。
鐘允恪臉上一層寒霜,唇角一慣的弧度不見,眼眸似比平時縮了一圈,定定地看著里面那人。
“鐘大哥?”蝶兒怯怯地叫,低頭看他握得泛白的關節。
鐘允恪沒有反應,林帆看看蝶兒,意識到自己又闖了禍。
“林帆,咱們先走吧,鐘大哥一會兒還有事。”蝶兒拉了林帆的手,又扯扯鐘允恪的衣袖,“鐘大哥,回去了。”
鐘允恪卻對她笑了,臉上的寒霜已經不見:“再等一下。”然后,他轉頭看向劉隊,彬彬有禮,“劉隊,如果我交了罰款,可以帶他走嗎?”
“嗯……可以,反正我們通知的也是他朋友,他說他沒有家人。”
“很巧,我們認識,那我去辦手續。蝶兒,等我一下。”他對蝶兒笑笑,又轉身去交罰款。林帆感激的看蝶兒,明顯地松了一口氣,蝶兒心里卻有些不安,直覺告訴她,鐘大哥和里面這個人,曾經發生過什么。
認識鐘大哥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看他如此失態。即使當生命垂危的病人送到他面前,他臉上也只是鄭重緊張,卻從沒有這樣的森冷,甚至憤怒。能讓和煦如春風的鐘大哥動怒的,是什么事,她猜不出來。
鐘允恪辦完手續,親自推開那扇門,卻沒說話,只靜靜地看著里面的人,那人也迎視著他,眼中的清冷絲毫未減,依然驕傲得像只豹子。
“走吧,可以回去了。”鐘允恪開口。
那人也沒說話,起身走過來,穿過鐘允恪徑直走向門口。經過林帆的時候,他的腳步絲毫沒緩,就像一陣風,刮了出去。
林帆頭垂得更低,劉隊搖搖頭:“年輕人,太沒禮貌了,多碰幾次壁就好了。”這是他的口頭禪,曾經用在鐘少身上。
“劉隊,麻煩了,那我們就告辭了。”鐘允恪禮貌地和劉隊握手,幾人出了警局。
林帆仍然懨懨的,提不起精神,只想快點回酒店。蝶兒看看鐘允恪,有心想請他吃飯謝謝他,可不知這樣的情況下合不合適。
“一會兒還有點事,我就不陪你們吃飯了,直接送你們回酒店吧。”鐘允恪一邊把車駛上公路一邊問。
“那鐘大哥不用送我們了,我們前面下,打車就回去了。”蝶兒知道耽誤了鐘允恪不短的時間,忙開口道。
“把你們兩個女孩扔在馬路邊?蝶兒,你這是在侮辱我。”鐘允恪笑,嘴角的弧淡淡的。
“蝶兒?”林帆現在腦子不靈光,還是聽了出來。
“哦,我習慣這樣叫雨箏,她喜歡蝴蝶。”鐘允恪笑容未減,說得極自然。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雨箏,你不是討厭昆蟲?”
“蝴蝶怎么能算昆蟲?要我說,它比鳥還厲害,鳥還有骨架,它就靠那軟軟的身子飛,多了不起!”蝶兒得意起來,說到她喜歡的蝴蝶。
鐘允恪微笑,林帆深思,關于蝴蝶的話題,就由蝶兒一個人繼續下去,直到酒店門口。
蝶兒跟林帆兩人下車,鐘允恪也開門下來,林帆知趣地先走,蝶兒抬眼看看鐘允恪,說道:“鐘大哥,謝謝你。剛才你掂了多少錢,回頭我還你。”
“跟鐘大哥還說這個,上去吧,好好安慰安慰你朋友。”鐘允恪揮揮手,示意她先走。
蝶兒轉身走了幾步,又轉回來:“鐘大哥,那個人——讓你不高興?”
鐘允恪被問得一愣,然后抬手撫撫她的長發,長嘆一聲:“不,是鐘大哥不好,鐘大哥做錯了事。”
“怎么會?鐘大哥是脾氣最好的人,對誰都那么好。”
“蝶兒,別把我想太好。我也是人,也會犯錯、后悔。怎么,覺得鐘大哥不完美了?”見蝶兒皺眉,他把拇指按到她眉間,輕笑。
“不,鐘大哥做錯事,一定有不得以的原因,已經過去了,就別后悔。鐘大哥對那么多人好,更應該對自己好,不是嗎?”
她的眸子亮亮的,鐘允恪在那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但是清晰的,這個小丫頭,這樣就把自己看清了嗎?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原來是這樣一顆玲瓏的心。
他把目光轉向一邊,呼口氣,又轉回來:“嗯,蝶兒說得對,要對自己好。所以,不管什么時候,都做好自己,記住了?”
話題轉回自己身上,蝶兒一時跟不上,但很快點點頭:“那鐘大哥,我上去了,再見。”
不敢再停留,她腳步匆匆。在鐘大哥面前,她無所遁形,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說,這叫她在他面前,怎么能不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