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蓮看自家主子今兒有些不對勁,在廊下透過半掩的窗子偷偷往里瞧,卻發現自己姑娘躺在床上,掩著面,肩膀一顫一顫的竟是在哭。半蓮嚇了一跳,趕忙進了屋子,拉開宋祺的手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祺見是半蓮,坐起來靠在半蓮肩上哭道:“半蓮,我心里好難過?!卑肷忞m是丫頭,可和宋祺年紀差不多,又朝夕相處的,平日里宋祺有什么心事悄悄話也都是找她排解,今兒一見宋祺哭成這樣,半蓮也覺得慌了,拍著宋祺的背輕聲哄道:“姑娘別哭,有什么事告訴我,說出來就不難過了。”
宋祺抽抽噎噎的眼淚糊了滿臉,斷斷續續道:“我想回家……想祖母了……”。半蓮松了口氣,也是,姑娘很少離家,上回在碧華山姑娘也是頭兩天新鮮,過陣子就開始想家了。
半蓮安慰道:“咱們要回家倒也容易,只是和玉郡主一起出來的,咱們這時候突然回去,倒像是和玉郡主拌了嘴似的,也不好,姑娘要是想家了,只寫信送回去,叫夫人來接就是了。”
宋祺說想家也是脆弱時尋求庇護的本能表現,如今半蓮一勸,也漸漸冷靜下來,啞著嗓子道:“算了,我也是一時想著的,別寫信了,免得祖母擔心。”
半蓮應了,見宋祺還是有些無精打采,試探道:“姑娘有心事?”宋祺雙手抱膝坐在床上不說話,半蓮道:“姑娘心里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只管告訴我,咱們從小一起長大,姑娘還信不過我嗎?”
宋祺招招手,道:“你坐在我旁邊?!卑肷徱姥悦摿诵退戊髯谝黄?,宋祺有些猶豫:“你有沒有喜歡過誰呀?”半蓮愣了一下,道:“沒有,我整天跟著姑娘,見的人也少?!?/p>
宋祺很是苦惱:“我現在心里就很奇怪,明明是同一個人,怎么前后給我的感覺就不一樣呢,原來怎么樣都沒什么的,可如今竟全都變了,我心里就疑惑,是他變了呢,還是我變了呢?又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
半蓮忍不住笑道:“什么變不變的,姑娘可是多心了,人都會變的,就連姑娘,自從來了京城也變了不少,最近變化更大?!彼戊鞯溃骸澳俏以趺礇]發覺呢?”
半蓮笑道:“姑娘是當局者迷,自然不知道,可在我看來,姑娘確實變了,變得成熟穩重了,也變得有心事了,這是好事呀,說明姑娘長大了。”
宋祺嘆了口氣,喃喃道:“也許吧,在京城這些日子我只覺得比過去十幾年還要累。”半蓮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陪著一起嘆氣。
服侍著宋祺睡下,半蓮掩了房門,還沒出院子就看到了趙景深,半蓮趕忙行禮:“見過三皇子。”趙景深頷首:“起來吧,你家姑娘呢?”半蓮道:“姑娘困了,睡下了。”
趙景深聞言便有些躊躇,半蓮試探道:“三皇子要是有什么吩咐盡管告訴我,我回頭告訴姑娘也是一樣的。”趙景深道:“也沒什么事,你也不用告訴你家姑娘了?!?/p>
半蓮有些疑惑,想著今兒姑娘的反常大約和這位三皇子有關,要不然,除了他,姑娘實在沒接觸過其他的男子了,見趙景深欲走,半蓮鼓起勇氣道:“三皇子請留步,奴婢還有話要說。”
趙景深回頭,有些詫異:“你說。”半蓮道:“我們姑娘心思單純,從小養在深閨,除了尋常來往的閨中姐妹,也沒接觸過什么人,您身份貴重,又是外男,姑娘本該遠遠地避嫌,不過是礙著棲霞山莊的情分,您大約是她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姑娘也很珍惜,只是礙于身份不敢親近罷了,姑娘也有姑娘的難處,我們家就姑娘一個,上至老夫人,老爺,夫人,下至丫頭婆子,眼睛全都盯在姑娘一個人身上,姑娘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已,還請您多多的體諒?!?/p>
趙景深心中一動,道:“你家姑娘可說了什么?”半蓮搖頭:“姑娘什么也沒說,是奴婢自己猜度出來的?!壁w景深道:“你是個好丫頭,一顆心都放在你家姑娘身上,你放心,我不會叫她為難的?!?/p>
半蓮松了口氣,道:“有句話也許奴婢不該說,不過我們家老夫人一準定下了,姑娘和趙公子的婚事是遲早要辦的,老爺夫人也都是默許了的,最遲明年秋天,姑娘是一定要成親的了。”趙景深默然,半天才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吧?!闭f完轉身走了。
趙景深看宋祺臉色不好看,原想過來看看,誰知竟聽了半蓮這么一通話。半蓮的意思他也明白,宋祺過于單純,且家里也早已安排好了婚事,請他不要從中作梗罷了,宋祺心思單純,她的丫頭倒是個心思玲瓏的。
趙景深嘆了口氣,躺在樹下的涼榻上發呆,不遠處侍立著樓霜和畫檐,畫檐悄悄道:“主子這是怎么了?”樓霜道:“八成是在宋姑娘那兒又吃了掛落?!?/p>
畫檐哼道:“宋姑娘也太不知好歹了,主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氣,這么推三阻四的?!睒撬莺莸闪水嬮芤谎郏骸澳氵€說,都怪你出的餿主意,要不主子能這么難過嗎?!?/p>
畫檐有些不服氣,可在樓霜的灼灼目光下只嘀咕:“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別的公子少爺追求姑娘也是這么做的。”樓霜忍不住翻白眼:“宋姑娘能和那些庸脂俗粉比嗎?難道多花兩個錢,半夜去人家住的地方翻墻,人家就看上主子了?笨?!?/p>
“都別說了。”趙景深喝止二人:“過去的就過去吧,何必再提?!碧嵋换鼐妥屗肫鹱约旱挠薮酪换?,就讓他懊惱一回。樓霜和畫檐齊齊低了頭,不敢再說話。
趙景深道:“以后別再提宋姑娘了,明年宋姑娘也要嫁人了,何苦再鬧出些什么對她的閨譽有礙?!碑嬮芎蜆撬婷嫦嘤U,卻誰也不敢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