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剛到太清殿就看到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李公公悄悄擺手,皇后道:“皇上在忙著議事?”李公公打了個千兒,悄聲道:“高貴妃在里頭呢,上午來找皇上說話,中午留了午膳,正歇中覺呢。”
皇后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李公公也訕訕的,可皇上喜歡誰這也是旁人沒法子做主的,就算是皇后,難道還能問到皇上床榻上去?李公公陪著笑臉,皇后也不好發作,道:“一會皇上醒了就說我找皇上有事,你通報一聲。”
李公公趕忙應了,又道:“大熱天的叫皇后您跑來跑去也不像,奴才看時辰差不多了,您先在偏殿喝口茶,奴才去看看。”皇后點頭道:“這也成。”
李公公悄悄進了殿,里頭羅帳低垂,七月流火,天兒還熱的很,墻角放了一大青花瓷缸的冰塊,散發著幽幽的涼氣,李公公悄悄往里頭看了一眼,見皇上竟是醒著的,斜躺著,一只手撐著頭,正拿著小羅扇給熟睡的高貴妃打扇,神情溫柔。
李公公輕輕咳了一聲,皇上回頭去看他,眼神中已帶了不悅,李公公指指外頭,輕聲道:“皇后娘娘來了。”皇上放下扇子,輕手輕腳下了塌,李公公趕忙過來服侍更衣。
出了正殿,皇上才放大了聲音:“皇后來有什么事?”李公公道:“奴才不知道,不過看皇后娘娘的樣子,是挺著急的。”又忙道:“皇后娘娘在偏殿喝茶呢。”
皇后唔了一聲,進了偏殿。皇后和侍女太監行了禮,皇上道:“皇后不用多禮,這么著急來有什么事?”皇后看高貴妃沒來,神色中就有些不悅,正宮皇后來了,高貴妃應該出來拜見的,可見皇上連句解釋的話都沒有,皇后也就把這不悅壓了下去,道:“景沛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皇上說這事要臣妾張羅,可臣妾想著還是要皇上過目才好,人選倒是定了,請皇上定奪,好拿過去給欽天監測八字。”
皇上道:“景沛娶親,讓皇后費心了,皇后都看中了誰?”皇后道:“頭一個就是徐相的嫡長孫女徐晴,模樣大方,知書達理,家教也好,太后也很喜歡,再者是我的娘家侄女蘭玉,這孩子小時候就出挑,前幾日我見了,出落得越發的好了,也是親上加親的好事,第三個人選皇上就熟悉了,是云來的女兒玉郡主,是太后的意思。”
皇上沉吟一會,道:“徐晴就算了,我也覺得那孩子不錯,不過許給景沛年紀差了些。至于玉兒,玉兒是云來的心頭肉,云來一早跟我說了,玉兒的婚事要她點頭,你可問過云來的意思了?”
皇后有些不悅,但還是道:“叫玉郡主做皇上的大兒媳,難道還委屈了她?”皇上道:“話不是這么說,也許云來有旁的打算呢,這個先不急,問過了云來再說。我記得陳家蔣家都和你娘家交好,怎么沒選他們家的閨女。”
這話意思就大了,一個交好,可以說私交好,也可以說結黨,皇后道:“哪里是交好,皇上也知道,京城有身份又年齡合適的女孩子不多,她們小孩子家家便湊到了一塊稱姐道妹的,不過是看著小孩兒親熱大人家才客客氣氣的罷了,總不能叫自家孩子在別人跟前失了面子。”
皇上笑道:“這話說得也是,依我說,陳家的女兒和蔣家的女兒都是個好人選。”皇后嗔道:“皇上您忘了?老二老三都還沒定呢,這數得上的也就這么幾家,景沛都挑了一遍,到叫人家說景沛把挑剩的給兩個弟弟。”
皇上笑道:“就你心思多,高貴妃和丁淑妃都不是這樣的人,你盡管看就是了,景洋性子太過放縱不羈,我可要給他找個厲害的才制得住他。”
皇后道:“其實臣妾是真的喜歡徐家那孩子,年紀差點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道:“實話告訴你,徐相的孫女我是打算配給景深的,徐相心里也有數呢。”
皇后驚訝道:“景深心里已經有人了,難道皇上不知道嗎?”皇上果真吃了一驚,道:“是誰?”皇后笑道:“說起來也是一家子,是徐相的女婿宋大人的獨生女宋祺,徐晴的姑表姐妹,上回太后召見,臣妾看著這個宋祺真是個絕色,太后也風聞說宋祺和景深早就認識,是情投意合,只是宋老爺官職低了些,太后說要把宋祺許給景深做側妃呢,我看高貴妃也很是喜歡,究竟是做側妃還是嫡妃,也是一句話的事,要是真成了,她們姐妹倆共侍一夫,倒是一段佳話。”
皇上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了上回在徐家遇到的那個眉目如畫的女孩子,是她,若芳的女兒。皇上道:“我之前聽云來的意思,是想和宋夫人結親家呢,兩個人從前關系就好,把宋祺許給云來的長子也是一段佳話,怎么又和景深扯上了關系。”
皇后笑道:“臣妾也不清楚,只能問景深自個兒了,只是臣妾有一句話不得不說,人家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這個宋祺容貌艷麗,滿京城我看都是頭一份,要是個賢惠的就罷了,要是個輕浮的,勾引的孩子不好好上進,倒是娶進了一個禍害,太后的意思是既然景深喜歡,做個側妃也就夠了,要是做嫡妃,真是要好好地考量考量的。”
皇上的臉色如皇后所愿凝重起來,皇后頓時滿意了,道:“臣妾言盡于此,只是一點愚見,景深的婚事到底還要高貴妃費心才是。”皇上漫不經心,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這事我自有計較。”
皇后走后,皇上就坐在椅子上發起呆來了,今兒上午高貴妃來說的那番話八成是給宋祺求情的,對于宋家,對于徐氏,還是皇上心里的一個疙瘩,再怎么釋懷,就如同結了疤的傷口,一碰還是會癢,把宋祺許給景深做側妃,若芳是萬萬不會同意的,宋祺是她唯一的女兒,只有為人正室的。可皇后說的也在理,宋祺的樣子他是見過的,饒是以一個長輩見晚輩的身份說,還是覺得驚艷,景深會看上她,八成是被美色迷了眼,可要說宋祺是輕浮的,若芳教導出來的孩子,他也是不信的。
皇上嘆了口氣,轉身回了正殿,高貴妃已然醒了,正由侍女服侍著更衣,皇上道:“怎么醒的這么早?”高貴妃嗔道:“皇后來了皇上也不叫臣妾一聲,這多失禮呀。”
皇上道:“皇后不是這么小心眼的人,對了,你今兒怎么無緣無故提起景深的婚事,是不是景深心里有了誰了?”高貴妃看皇上神色篤定,就知道是皇后告了密,笑道:“什么都瞞不過皇上,他是看上了一個,怕皇上不依,我看他那樣可憐,就替他來說說。”
皇上道:“你說說,果然是好的,我怎么會不依。”高貴妃親自奉了茶,道:“是國子監祭酒宋大人的閨女宋祺,比景深小幾歲,上回進宮我也瞧了,是個美人兒,懂規矩,知禮儀,性情也和景深合得來,舉止氣度不用我說,皇上單想想,宋祺的娘便是徐相的嫡女,她調教出來的人還會有錯嗎?”皇上道:“我怎么聽說她和景深一早就認識?”
高貴妃笑道:“這是一段公案,還是去年夏天,景深從煙霞山回來非說要游學,結果迷了路,正巧遇見宋家老夫人帶著宋祺在山上避暑,景深便說是出門游學的子弟,老夫人喜歡,就留了兩天,皇上也知道南方民風開放,又是小孩子家,就相互認識了,再者便是景深的師侄女晚云和宋祺關系很好。”
皇上道:“原來是這個緣故,宋家可知道景深的意思?”高貴妃道:“這就要說景深的不是了,人家姑娘原是對他沒什么意思的,他倒是好,又是找了晚云,又是找了玉郡主,兩邊敲邊鼓,弄得宋家上下都知道了,宋老夫人還氣的不行,把宋祺打了一頓,依我看,宋大人雖說重規矩,可就這么一個閨女,還不是閨女喜歡誰,他們就喜歡誰,都是一顆心在宋祺身上,只要宋祺點了頭,他們就沒有不應的。”
皇上道:“這話說的也是,只是我替景深看好了徐相的嫡長孫女,不比宋祺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