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初八,大家又陸陸續續開始上班了。
張大妹打算把深圳那邊的生意結束,回安城專心養胎。初九,夫妻倆一道開著新買的越野車去深圳。事情辦得還算順利,只是,南京有家公司欠了十幾萬的貨款,李冰催了幾次,對方都說因為公司領導正在換屆,不便辦理,要等新領導上任之后,才能解決。李冰說等回安城后,再去一趟吧,但張大妹著急,催著李冰直接繞道南京。
到了南京的那家公司一看,人家倒也沒說假話,確實在人事變動。找到以前打交道的業務經理,業務經理也無能為力,只是說自己會盡力催辦。無奈,兩人只好開車回安城。張大妹并不會開車,一路上都是李冰一人在開,也許是太疲勞了,也許是急著趕回家,在蘇安高速靠近安城附近,因為避讓一輛超速行駛的轎車,車子失控,撞到防護欄上。
接到高速交警的電話,張大偉臉都白了,錢丹年更是當場就哭倒在地。一家人跌跌撞撞地趕到急救中心,看到李家人已經來了,李冰的頭上裹著繃帶,衣服上都是血跡,失魂落魄地坐在長椅上。
“大妹呢?大妹怎么樣?”張大偉的聲音都發顫。
“在手術室,正在手術。”旁邊,李冰的姐姐說。
錢丹年的聲音已經嘶啞,抓著張大偉的手:“這怎么辦啊,大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么辦啊!······”
“別急啊,伯母,醫生不是在搶救嗎?大妹一定沒事的。”李冰的幾個姐姐都過來勸著錢丹年,扶她坐到長椅上。
任潔正在公司核查一個工程項目決算表,接到張大偉的電話,趕緊趕到醫院。見一大排人都焦急地站在那兒,錢丹年還在有氣無力地絮叨著:這怎么辦啦!這怎么辦啦!······,任潔小心地走過去,把買的水分給大家。錢丹年搖搖頭,拉著任潔的手又哭了起來。任潔很難受,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任由婆婆拉著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術室的門,希望醫生能早點出來。
似乎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門口的人都一起擁了上去。
“醫生,我妹妹怎么樣?”
“醫生,我兒媳婦怎么樣了?”
······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不過,孩子沒了。”
李老太太頓時就呆住了,仿佛聽不懂醫生的話,半天,她才喃喃地說:“怪不得這兩天我眼皮老是跳,老天爺啊,我這是作了什么孽喲!”
張大偉也顧不上李老太太了,和任潔一起扶著錢丹年進了病房。病床上,張大妹的頭上、腿上都裹著繃帶,人還沒有清醒,大概是麻藥的藥勁還沒過去。
錢丹年看看病床上的女兒,忍不住又想哭。張大偉把任潔叫到一邊,說:“這里交給你了,我先到交警隊去一趟,有事打電話。”任潔點點頭。
交警隊的人向張大偉說了車禍的經過:當時,李冰正在正常行駛,那輛肇事的黑色轎車從后面擦著李冰的車超車,李冰嚇了一跳,本能的把方向往右邊一打,發現右邊車道正有一輛車過來,李冰趕忙又往左打方向,結果,車子失控,一下子撞到防護欄上,車頭都撞得稀巴爛,人還活著算是幸運了。,
在交警隊的辦公室里,張大偉看到已經嚇得話都說不清的肇事司機。司機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聽說妻子住進醫院待產,急沖沖的往家趕,不想卻惹出這么大一禍事,后悔得直想撞墻。張大偉在心里感嘆:你們家是得一孩子,卻把我們家的孩子送掉了。難道這就是命運,在劫難逃?
張大妹醒來后,看見母親哭紅的眼睛,心里就明白孩子沒了。雖然,一開始,自己并不想要這個孩子,但這幾個月,自己已經慢慢接受,慢慢適應有個小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正在發芽,生長,卻猛然又失去,心里空落落的。
任潔見張大妹醒了,趕忙告訴住在另外一個病房的李冰。李冰正在打吊水,李老太太和李冰姐姐都在。聽說張大妹醒了,李冰想要起來,老太太趕忙拉住兒子:“你還在打吊水呢,不要命啦!既然醒了,什么時候去看也不遲了。”
任潔覺得話有點刺耳,憋了半天,一句話沒說,掉頭走了。李冰姐姐也跟過來:“妞妞舅媽,別介意,老太太這幾天為弟弟弟妹的事著急上火,其實,心里心疼著啦。”
任潔知道這話當不得真,但人家既然解釋了,自己也只有點頭表示理解。
李冰姐姐坐在張大妹的床邊,關心地問長問短。張大妹醒了這么長時間,還沒看見公公婆婆和其他家人:“姐姐,媽呢?媽知道嗎?”
“你媽在這兒呢,你問誰呢?那是人家李冰的媽媽,哪有功夫來看你!”李冰姐姐還沒開口,錢丹年已經不高興了。
“伯母,你這是說哪里話!我媽早就要過來了,李冰一直在打吊水,離不了人,她一直守著。”
張大妹覺得自己媽媽說的話不大好聽,但婆家人一個不露面,她心里也不舒服。
李冰姐姐見大家都不吭聲,氣氛實在尷尬,就急著走:“弟妹,你好好休息,我先過去看看李冰。”
一會兒,張小妹帶著妞妞一起送飯來了,任潔才想起早過了吃飯時間,自己的胃已經餓得有點痛了。
任潔端著一碗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喝,錢丹年和張小妹坐在張大妹的床邊,一邊喝湯,一邊說著車禍的事。
“李老太也太不像話了!兒媳婦受了這么重的傷,她只關心自己的兒子、孫子,連問都不問一下大妹。氣死我了。”
“哎呀,姐姐那個婆婆一直都重男輕女,以前是因為姐姐有身孕,她指望抱孫子,現在一聽說孩子沒了,還不原形畢露?”
“誰不想要孫子?!那也不能這樣吧,她兒子差點把我女兒的命都送掉了!我還沒找她呢!她還這態度!”錢丹年越說越氣憤,聲音也越來越大。
張小妹正準備提醒母親不要太大聲,門“砰”的一聲被撞開,李老太太黑著一張臉就進來了:“誰吃飽了沒事干,在這兒嚼舌頭根子!誰兒子差點害了你女兒?”
任潔和張小妹都嚇得把碗放下,站在那兒不知道說什么好。錢丹年沒想到李老太太突然來了,還這樣氣勢洶洶,頓時就火了:“你!就是你兒子!”
“哼!我還要找你算賬的,大正月的,你非要催著他們去深圳要什么帳!我說過完正月再出門,你說什么早去早了,好吧,現在了了?!”李老太太的火氣更大,手指都快點到錢丹年的鼻子了。
“你這個老太婆真不講理!我哪知道會出這樣的事!還不是想讓他們把那邊事情早點結束,好回家安心坐月子。要不是你整天吵著要孫子,我女兒能受這么大的苦嗎?!”
“我兒子沒受苦嗎?”
“他一個大男人受那點苦算什么!我們大妹是懷孕的人,還傷得那么重。你這老太婆心真狠!”兩親家就像兩只好戰的母雞,你瞪著我,我瞪著你。任潔姑嫂倆站在那兒手足無措,不知道勸誰好。
“哼!口口聲聲老太婆,你不是老太婆嗎?你還以為你是黃花大姑娘啊!你也是沒人要的老太婆啰!”
這話就有點傷人了,在李老太也許是隨口一說,但正戳到錢丹年的痛處。錢丹年見李老太公然這樣侮辱自己,特別是兒媳婦任潔還在一邊,她一下子羞憤難當,沖上去就抓李老太的頭發,兩人扭打在一起。別看錢丹年比李老太年輕,打起架來,她卻占不到便宜,她平時養尊處優,連家務事都很少做,而李老太太生得高高大大,虎背熊腰,又一直做體力活,這兩年雖然不做重事了,到底那一把力氣還在。
任潔和張小妹一人拉一個,拼命地想把兩人分開,無奈,兩個老太婆發起瘋來,力氣大得嚇人。不一會兒,錢丹年的臉就被抓出幾道血淋淋的痕,血順著嘴角往下淋,看起來真瘆人。張小妹一看母親吃了虧,也不拉架了,幫著錢丹年一起對付李老太。三人撕扯在一起,場面更混亂了。任潔急得直叫:“拜托別打了!拜托別打了!拜托——”還沒叫完,就被人從后面狠命地推開,任潔踉蹌了幾步,頭撞到墻上。任潔疼得眼淚都下來了,回頭看見李冰的兩個姐姐像狼一樣惡狠狠地加入混戰的隊伍。這一下,李家的隊伍立馬轉敗為勝。
護士終于把醫院的保安叫來了,四個五大三粗的保安才把那幾個打得紅了眼的女人拉開。可憐錢丹年的嘴角、眼角都被抓破了,衣服也被扯得東掛一片,西掛一條,李老太也好不到哪去,頭發被拽掉一大縷。兩人都喘著粗氣,渾身發抖。
值班醫生是個胖乎乎的老頭,氣得聲音都變了調:“你看看,你看看,病人還在那躺著,你們就在病房里打架!什么素質!都給我到保衛處說清楚!”
任潔直到下樓回家,還緊張得心砰砰跳:我的媽呀,我還看什么韓劇,生活比電視劇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