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走進警察局，麥卡利斯特一邊給杜卡德總督察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解釋了一邊。

從方恪父親被劫持，到清真寺里大量的武器，各個細節他都沒有漏過。

然而杜卡德總督察對于這些廢話一點興趣也沒有，在他看來麥卡利斯特實在是太幼稚了。

但是他總算是執行了自己的命令，再加上他妻子作為知名律師的影響力，很可能會對杜卡德總督察走上更高一層的領導職位有所幫助。

所以杜卡德總督察決定還是不要和這個單細胞的家伙計較了，犯不上。

走近審訊室，杜卡德總督察通過單向透視窗看了里面一眼。

“為什么不把這個罪犯銬起來？”總督察看到方恪神色從容地坐在審訊室中不僅沒有被戴上手銬，身前甚至還有一杯咖啡，而且看上去應該是一杯精心蒸煮的真正咖啡而不是那種從自動售貨機里買來的垃圾，坐在他對面的漂亮女警雖然正和他放松地說話。

杜卡德總督察雖然很不滿意這個景象，不過他說話的聲音依然很平靜從容。

“總督察閣下，我不認為阿蘭－方先生是罪犯，易卜拉欣才是。”走了一路，說了一路麥卡利斯特口干舌燥，可是往日從來對他信任有加的總督察似乎一點也沒有聽進去。

雖然剛剛方恪顯得很有把握，但是麥卡利斯特已經做好了放棄一切來救他的決心：“我已經將阿蘭－方控制住了，但是我并不認同他是罪犯的說法，而且他也沒有遭到逮捕。”

“逮捕并不一定需要法官簽字，他是在進行犯罪活動時被你當場制止和拘捕的，你難道不明白這是你不可抹殺的功勞嗎？逮捕這樣一個膽大妄為的罪犯，將是你職業生涯中光彩的一頁。”杜卡德總督察終于回過頭來，他盯著麥卡利斯特的眼睛說出了這句最關鍵的話。

雖然比麥卡利斯特要矮一個頭，但是他上位者的氣勢完全壓過了麥卡利斯特。

感受著黑人老督查非常銳利的目光中，麥卡利斯特知道，杜卡德總督察已經非常不滿了。

不過他沒有避開自己的目光，而是同樣盯著杜卡德總督察的眼睛回答道：“我并沒有從清真寺帶回一個罪犯，也不是擅闖清真寺，當著法官和陪審團的面我也會堅持這個說法。”

麥卡利斯特決心自己扛下問題，他作為警務人員的證詞是有很高優先級的，大多數法官和陪審團都會優先信任警務人員的證詞。

“你再好好考慮考慮，這個問題非常重要，這個成績可以改變你的職業生涯，抓住這個機遇，你以后坐到我這個位置上也不是不可能的。”杜卡德意識到麥卡利斯特的態度恐怕不是一個小問題了。

“我別無選擇，總督察閣下，這個年輕人是我女兒的救命恩人。”杜卡德赤裸裸的利誘下，麥卡利斯特再無退路，他把方恪從鯨魚口下救下自己女兒這件事也說了出來。

“就是他啊………..”杜卡德也知道麥卡利斯特的女兒遇險這件事。“那真是糟糕的巧合，不過我們作為警務人員必須公私分明，他就算救了你女兒也依然是在宗教場所施暴的罪犯，這一點我們一定要分清楚。”

“對不起，總督察閣下。這一次我幫不了你了。”麥卡利斯特的回答并不出戶杜卡德的意料。

在良心和利益之間，麥卡利斯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良心。

“不要說我沒有給過你機會啊。”杜卡德總督察發出了一聲感嘆，他的聲音是如此之低，以至于麥卡利斯特根本沒有挺清楚。

說完之后杜卡德總督察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他毫不拖泥直接對自己的副官下令：“這個罪犯挾持并威脅了易卜拉欣阿訇的生命，而麥卡利斯特不僅不維護安定，反而因為私情加以包庇，哪怕你再狡辯也無法改變著鐵一般的事實。鑒于你在沒有得到任何法官簽署的搜查令或者上級許可就擅闖神圣的宗教場所，我宣布立刻你現在被停職，并且立刻緊閉，等待內務審查。”

警察部隊作為暴力執法機構，總督察有一些接近軍法的權力，雖然使用這些權力是極其罕見的，但是他確實和軍隊中的高級軍官一樣有權把自己的部下隔離。

在得知方恪是麥卡利斯特女兒救命恩人之后，杜卡德總督察立刻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另一個計劃。

杜卡德總督察一聲令下，他的高大女副官立刻毫不猶豫地給麥卡利斯特戴上了手銬，然后反扣著他的雙手把他壓進了關押犯人的一個單間里。

情況如此急轉直下，麥卡利斯特的震驚程度更是高過所有人，他雖然也算是警察里的中層管理人員，可是確實是從來沒有見過高層政治斗爭的狠辣。

他和杜卡德總督察有意見分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老督查從來都是對他曉之以理，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

對于被戴上手銬，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麥卡利斯特沒有認識到其他都是小事，隨便他不給面子，杜卡德大人大量都可以不跟他計較。

但是今天這場沖突已經激化了，各方人物和大量居民都親眼目睹了方恪和易卜拉欣之間的生死較量，必須有一個交代。

“黑人力量”到底是社區支柱還是毒瘤，方恪還是易卜拉欣去坐牢，他必須做出選擇。

他和杜卡德總督察的矛盾已經不是“警察兄弟間的內部矛盾”了，妨礙一個五十歲官僚的上進這是無可挽回的沖突，是可忍孰不可忍。

對于他來說是良心還是利益的選擇答案很明顯，對于杜卡德來說，一個控制著上萬張選票的街頭強人和一個大學剛剛畢業的學生之間，如何選擇也是很明顯的。

“易卜拉欣才是罪犯！我是為了從他手中挽救守法公民，才闖入清真寺的，這完全是合法的緊急追擊，不需要搜查令或者任何許可……………”

“你這是濫用職權……………”

“你和黑惡勢力勾結………….”

盡管黑人女副官對于總督察的命令毫不猶豫地執行，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沒有找到機會給麥卡利斯特的嘴里賽上一口臟抹布，直到被關進了個小單間了之前麥卡利斯特一直罵不絕口。

當然杜卡德總督察也不是很擔心，再大喊大叫也無濟于事。

所有麥卡利斯特的部下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給弄得不知所措。

事實上，麥卡利斯特算是杜卡德派系的人這一點從來不是什么秘密，除了本內特這樣一心破案的傻姑娘，誰都知道自家局長的后臺就是這個黑人小老頭。

他們甚至可以說是私人朋友，兩人周末經常一起去同一個教堂做彌撒。

對著超過二十名驚呆了的警察，杜卡德總督察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大家都知道，麥卡利斯特我親手提拔起來的部下，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虔誠、傳統的人，每個周末都堅持去教堂，這一點因為工作繁忙，我自己都不一定做得到。我一直覺得這不是壞事，虔誠的人往往忠實可靠。但是我沒有想到過猶不及，他在宗教問題上虔誠到了偏激的地步，墮落成了一個破壞神圣信仰自由的宗教極端主義者，我雖然也是一個基督徒，但是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穆斯林合法權利！涉及到這次事件的特殊性，麥卡利斯特是不是對中東移民有種族歧視這個問題，也需要進一步深入挖掘。”

所有的警察在聽到“宗教極端”和“種族主義”這兩個詞后都被驚呆了，有幾個受過麥卡利斯特恩惠的部下本來想要出頭，聽到這句話后也不敢出聲了。

“信仰自由”和“種族平等”在美國是絕對不可冒犯的紅線，是壓倒一切的政治正確，任何公務員和這兩條沾了邊，丟了工作是最好的結局了。

事實上，杜卡德已經下定決心要讓麥卡利斯特和方恪一起去吃牢飯了。

麥卡利斯特身處的關系網很有影響力，但是布拉克身后的人物是很有權力。

影響力是好東西，大多數時候很有用，但是萬萬不能和權力放對。

丟下狠話之后，杜卡德總督察不再多看自己曾經投資和提拔過的部下。

摧毀麥卡利斯特的方法可以以后再說，現在的關鍵是控制并摧毀那個華裔青年。

易卜拉欣方面可以提供許多證人，只要攻克了方恪的心理防線讓他認罪，那么麥卡利斯特的證詞也改變不了什么，杜卡德總督察將大義滅親，將警察隊伍中的不法分子、種族主義者、天主教狂熱分子麥卡利斯特和他的保護傘連根鏟除。

擺平了如此難題、還犧牲了一個親近部下的杜卡德總督察當然也就可以在布拉克和他身后人物的面前大大得分，更有機會到更高的位置上為美利堅人民服務了。

懷著成為德克薩斯州警察總監的理想，杜卡德總督察推開了方恪所在審訊室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