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燈光很暗淡,不是為了不打攪病人,而是好幾盞滅掉的日光燈沒有及時換上。
醫院的裝修也有點陳舊了,在拐角的地方能看到脫落的油漆。
這個醫院比方恪上次入住的要差上不少,他猜測雖然有杰克斯先生先期墊付的一點錢,但是傷者的財政還是很精致。
就在午夜醫院那昏暗破敗的走廊中,方恪和麥爾正在進行著一場昂貴的交易。
方恪認為自己是可以說服對方的。
不說三千美元按月支付的補償,單單是一百五十萬美元就是一個很有說服力的數字。
相對來說,還是如何讓路易斯-利特也認可他的想法比較麻煩,那個初級合伙人看上去對方恪很客氣,但是他能不能接受方恪集中精力于勞資糾紛的策略呢?
這畢竟是價值數百萬美元的和解。
一場嚴肅的討論是勢在必行的,如果有可能方恪希望自己能獨立說服他,他并不希望事事都要找麥卡利斯特夫人的支持。
當然方恪對此還是有足夠把握的,當事人的態度對他很有利,杰克斯先生歲數已經大了爭雄之心已經淡薄,對于命運多舛的員工也發自內心的同情,只要當事人滿意,那么代理律師就沒有強硬到底的必要。
贏得案子的目標是贏得客戶,進而獲取金錢和人脈,哪個是手段哪個是目的,這是方恪絕不會顛倒的問題。
然而事情并不沒有這樣發展。
尼爾-麥爾就在方恪面前閉眼思考了良久,最終他睜開眼睛說道:“我的當事人不可能接受上庭作對他同事不利的證據,他是一個本分人。不過對于戈比爾先生所在的射擊俱樂部的集體訴訟,我愿意聽一聽你的報價。”
“你的當事人必須上庭作證,告訴法官杰克斯射擊俱樂部已經提供了足夠的防護設施,是他自己不小心到了極點才會有這樣的悲劇發生,在這個基礎上我才能說服我的客戶給出這樣豐厚的補償。”方恪對于這個問題的態度很堅定。
“方先生,不僅僅戈比爾先生是我的當事人,杰克斯射擊俱樂部總店二十二名員工也是我當事人,我必須保護他們每一個人的利益,這樣吧,資方負責每個員工的全額保費,再加上美人兩萬美元的補償,我們就達成和解了。”相比提供給戈比爾的數字,這個補償確實不算什么,更不要說這是針對幾十個員工的補償了。“當然還有一些必要的補充,比如每年稍微增加一到兩天休假日,還有增加女員工的產假,不過這都是小問題。”
方恪的眉頭皺緊了,而麥爾乘熱打鐵繼續說道。
“你看,我現在和他們的關系很好,下一輪的勞資談判我也可以幫你搞定,本來他們是打算要組建工會的,我可以幫你說服他們不要這么干,還有文書工作也全部我來……………….”
麥爾的態度非常客氣,一點也不咄咄逼人。
“你聯系了多少人了?”但是方恪的態度卻堅硬如石,他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什么?什么?”麥爾的臉上露出了非常茫然的表情,似乎不明白方恪的意思。
“你知道我在問什么,你絕對不止只是和幾個總店的員工達成了協議,你到底聯絡了多少家店,多少員工?”方恪的態度已經一點也不復剛剛對戈比爾的同情,他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是他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和麥爾的臉差不多。
麥爾的臉上不再維持茫然的樣子而是露出了一種非常灰暗沉靜的表情,方恪非常清楚這個表情,他日后的老板在面對和他同樣難纏的對手時會有的表情。
他依然并不回答方恪的問題,但是他也不再裝傻。
“每個員工兩萬美元,如果有五百個員工就是一千萬,你能得到多少?兩百萬還是三百萬?戈比爾的補償金至多給你百分之五,集體訴訟才會有巨額傭金吧?”這種案子,當事人除了要按照小時向律師付費之外,如果得到了大額補償,往往會約定分給律師一定比例的補償金。
這個比例和補償金的數額以及案子的難度有關。
馬里奧-戈比爾身受重傷,他很容易得到補償,隨意付給律師的補償金會比較低,而集體訴訟則一定會高的多。
“階梯比例,超過一定數字我才能得到百分之二十。”一旦方恪答應了麥爾代表總店二十多名員工提出的條件,那么其他分店的員工也就自然可以得到同樣的要求,任何法官都會支持這種原則,上千萬美元的直接補償和其他一系類對勞方有利的條件
這是一個危險的陷阱。
“接受這種毫無道理的敲詐會讓杰斯克射擊俱樂部破產,失去工作對所有員工都不利,相信我,麥卡利斯特夫人如果親自關注這起案子,你就麻煩了,她對賬目的清理能力不用我說了吧。”方恪需要麥卡利斯特夫人的大名來助陣,在商業破產案件上她名頭極大。
“不,這不會讓杰克斯射擊俱樂部破產。”麥爾拿出一份文件。“超過二十家分店中,只有三分之一的商鋪是租借的,其他十幾處物業都屬于杰克斯家族,這些不動產足夠支付賠償。即使支付了賠償,杰克斯家族的成員依然人人都是百萬富翁。”
方恪并不去看文件,他知道對方已經做足了功課。
“杰克斯射擊俱樂部不會破產,所有員工都得到了培訓,那個報警器壞了射擊道旁邊有報警裝置,每個員工包括傷者在內都知道這件事。”方恪不能接受大規模賠償,他可以向員工做出的讓步遠遠小于向馬里奧-戈比爾可以做出的讓步,任何賠償如果乘以五百都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那么看起來我們只能法**見了。”麥爾對方恪的友好態度實際上僅僅是為了引誘他吞下誘餌,他以為方恪猜到了他組織的大規模訴訟,既然如此也就沒什么好談的了。
“不,我們不會上法庭,麥爾先生,我認為戈比爾先生和他的女友不會拒絕我的提議,你有義務把我提出的條件告訴他。”方恪冷冷地看著尼爾-麥爾。“如果你不告訴他我的條件,那么我會告訴他,然后我會向德克薩斯州律師協會投訴你,你的執照一定會被吊銷。而且我認為戈比爾先生現在和其他員工有很大的利益沖突,由你同時代理他們是不合理的,如果你不中止和他們中一方的合作關系,那么天亮他一醒來,我就會告訴他這一點。”
尼爾-麥爾的臉上的表情隨著方恪的話越來越僵直,直到完全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