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師兄也不會真正地說服我,因為,我的父尊,身為一臨界天神與半仙之間的天地怪物,身份是如此的特殊,他的愛情,也是同樣的糊涂莫名。也許,真正的事實是,愛,就是這天上地下,最最難纏的一件事。同時,也證明,我的這個職業,要在這么多的人生愛恨中打轉,會有多么的艱難困苦。
想到這些后,又不得不神迅間予以否定,我的職業是尋找靈石,與愛恨何來關系?只是,不得不承認,只要來到人間,就要插足于一樁樁人間情感之中。只因,我們要找的靈石,它即不在山上,也不在水下,就藏在情感復雜的男男女女手中。而那情感說來,并非有多復雜,非愛即恨。但即只是這淺薄的兩款,就是無量數的紛紛擾擾。
眼藏最后,仍是鍥而不舍地傳來消息,說是謝云很愛陳九一,而她之所以,會選擇那么做,就是因為愛之深才恨之切。這個信息才真正地讓我哭笑不得。
現實中,謝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仍在沉思,就是她的這段沉思,才給我了悲傷、害怕的時間,從而引動了眼藏盛大展開滔滔畫面。我想,且要讓她致力于沉思下去吧。我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因為,我實在不知,要如何,與這樣的一個狠如蛇蝎的姑娘相處。我覺得,相比較而言,還是狐族的嫵媚會好一些。就只會醉人,但絕不會傷人。
謝云止了沉思,但沒有說話,她只是執起了茶盞子。良久,不思真正進口,又良久,才淡淡抿了一口。她看向我的目光,讓我心緒凌亂,差點把持不住,想要將她揭穿。好在,她喝茶時很是專注,就像是要將自己溺斃在這碗香茶中一樣,久久放任自己的沉溺。
我輕手輕腳離開石桌,想要在她喝茶的當兒,瞅冷不見地離開。況且,她本就能自娛自樂,本就不用我陪著她玩。
穿過一縷陽光,她的聲音,隨著花香放送,輕涼涼的一闕就落在耳旁,“為什么要離開。”
我不得不定住身,回望的視野里,她眸光閑淡,說出這樣挽留的話來,卻并沒有真正看我,似乎只是垂目在那些寂靜而有溫度的瓷器上。而本是無有生命的瓷器,在她的久久照看之后,似乎略顯生機。其實,這也只能說明她眸目很亮,但我這一生見過的眼光,多是過于閑散,很少見過如此專注的視線,不免有些吃驚地將她凝望。
她仍然沒有轉過目光,但是清泠泠的嗓音再次響起,“你并不愛他,只是為了幾塊寶石?他那樣的人,也不能讓你愛嗎?”
被揭得這么穿,讓我很是意外。也讓我覺得,這位大夫人,陳家果然沒有看錯,很是可塑之材,竟然以肉眼凡胎,看清了事實的前半段。我不愛陳九一,不是我不愛他,是我,直到現在,還是沒有從根本上弄明白,何為他們口口聲聲的愛,就是往對方的肚子上捅刀嗎。況且,我活得好好的,為什么又要向他們說的一樣,要去生死相許呢。是以我覺得相愛就是送死,不愛更好。
雖然,我不知何為真愛,也知道,那般生死送許,其實就是大抵讓仙人也要艷羨死的真愛。卻委實并不覺得,有什么好。反倒可以甚理智地,得出一個推論,仙人之所以艷羨,可以是沒有調查明白。這樣天上地下的迢迢距離里,他們只是以為,從此可以雙宿雙飛就很好,卻不知表面上看起來完美的雙宿雙飛,其實很有些麻煩在里面。就像薔薇,從外面看又嬌又嫩,可直到要親手摘下一朵才知道,它有硬硬的刺。會毫不留情地刺進血脈。
我并沒有回答她一個字。
也許正是這個無聲,才讓她想到了別的什么。
“留下來,也許我會幫助到你。”聲音無可挑剔的響起,滿滿當的沉重并不虛浮,似乎連極空的空氣也能雕鏤得進去。極襯她作為大夫人的身份。
我嚴嚴實實捂住胸口,沒想到她會要求與我狼狽為奸。
她是狼,我卻不是狽。凡人做事,也要“你情我愿”,這次我不愿意。因為,靈石已經到手,就只是,我回望了一眼飛流云光,影印碧水的嬌俏面頰,此時也并沒有看我,雖是從旁看去,好似也能看出她的目光如幽如咽,水榭之上,霧色四合,她卻是明明楚亮,如一記哀傷。可想而知,她只是要用一己之力賺個回護。
回護啊回護。
我想,我之所以在一度要走之后,又幾步跑回去,兩眼閃光地和她打了半天啞謎,是一種純真的回護。說來,雖然此行下山,是騙人至上,但說到底,我父尊還是修佛的,我自然給山上一干師叔尊攜帶著,看了不少的佛經,一直被脅迫著綁架在道德的至高點上這么好多年,成了習慣。雖說不能與佛祖割肉飼虎的精神相提并論,但到底有一顆仁愛成性。我想,繼然老虎都可以喂一喂,也不差這只狼。
我們不商量具體的什么事情,就只是相互打啞謎,日行一善后,我心情很好,也就沒能打開眼藏,只是同她順嘴胡說。還很有興致地想從她的話語中,猜中一個什么東西出來。只因,我一直覺得我們是在對坐,猜謎語。我從前就很喜歡猜謎語,但父尊不識字、二師叔尊又寫書太忙,導致它就一直以一個美好愿望的身份,長眠在我的胸懷之中來著。
謝云不確定,我是否還知道些她的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時候,讓她覺得懷疑,要么就是在我仔細觀看眼藏的時候,在臉色上露出了馬腳。反正,她已經開始懷疑我要壞她的事,一切的推想也就變得無濟于事。
最要命的是,她已經一改先時,看了不看我一眼的狀況,目光定定,眼中波光盈盈欲流間,就只是盯著我看,讓我不得不專之一心前來應付她的目光,還有她的氣勢。
心中并不大有底氣。不知她接下來,要拿我如何對付。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現下她萬要做賊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