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微微一繞便在這個瑰瓣之上引到了慧妃身上。

王上輕輕吐出慧妃兩個字，本是眉目如常似乎忽然想起的，意興已然倏轉(zhuǎn)闌珊，“可惜了她那樣的人才，倒是因著這連驚帶痛，再帶著這一嚇，引發(fā)了從前的舊疾。那日，倒是極不巧，掃了王上的興致，是以王上還不曾去瞧過慧妃，只是本宮終有些瞧不下去。”

說完這話，目光向著弄雪微微打量。

弄雪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自是要將自己引到這一遭的混水里來。有道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一想到，王后適才為了誑自己這一遭，倒是好生轉(zhuǎn)了許許多多細致的彎子。自己便是要草草上了這鉤的也好還她這份情。她離坐，向著王后一揖，又揖得周全，然后才不緊不慢地做出吃驚的樣子，“娘娘，雪兒愚笨，慧妃姐姐的事情只是一個零丁著的耳聞，都不知道兩位姐姐在說什么。”

王后微微俯身，“雪妃，皇上憐你身上的事，許多事情也不讓我們告訴你。今日里可是我們閑話，方才提到的，想來，你整日悶在屋子里，知道一些旁騖心上才好解了些煩悶，就只是這不是一件快事，否則也早會知于你。”

這一套用語，聲音柔媚得太銷魂。

弄雪也仿似神魂顛倒了，似乎睜著一雙眼睛想要聽聽王后對慧妃一事如何的說辭。王后眼光向著何妃一瞥，何妃便將前后的事情詳細的講講。

弄雪指間挑著玫瑰的香瓣，鼻子一直繞著如斯的香氣，何妃那細細的聲音絲縷如織。弄雪慢慢轉(zhuǎn)出心思，體會著何妃在這一出好戲中有否兔死狐悲。何妃進宮的時間頗長，已誕有一女被封為定儀公主。早早就執(zhí)了金冊。此時慧妃的事，正被她從九天之外拉回，抵著王后的意思將那種悲情氣氛極致渲染。言辭之間似乎有泫然欲泣的跡象。

弄雪特別買帳地瞧著她，忽閃出一眼的珠光來，似乎已經(jīng)能夠感同身受，特別是何妃說到慧妃落水的一段。她將心上的小小驚呼直接作上了臉皮，那種直轉(zhuǎn)直下的失落，似乎是要去救慧妃必定是來不及的深深失落。

弄雪此番的態(tài)度似乎是小小的一下子直戳中何妃的心臟，她的表現(xiàn)與王后要的簡直一模一樣。一絲不甚穩(wěn)妥的情緒橫穿過大腦，有一絲的薄懼就那樣在心底生成。剛剛小助了王后，本該欣喜才是。目光居然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前去窺伺弄雪。

還是與初初時相同的一份懵懂，目光極是跳脫，正襯著她那樣的年紀，雕窗之外四月的春風(fēng)細細吹拂，掌心死攥著的釉杯，薄涼侵入肌理。目光渺然挑起時，正對上何妃，先于她微笑一下，“娘娘，臣妾愿代為娘娘金駕去瞧瞧那位慧姐姐。也好向她敘一敘娘娘關(guān)愛體恤之情。”

王后臉上立現(xiàn)一種驚奇，而后綰合成一種賢惠和愛，“難為你有心了。知道本宮此時出不得面。”

弄雪微哂手中的絲絹，輕輕得折得幾個個。睜圓了眼睛，向王后投去不解的光線，仿佛是在問王后，這么做真的對嗎。

何妃自思，今日里，這一出，想不到卻是一出極好的戲碼。自己也繞得越發(fā)的糊涂。時而淺白，時而高深的這位雪妃，演戲的手段似乎是紕漏百出。明明是她自己向王后邀信，這一會兒王后答應(yīng)了，她又向王后發(fā)出這般的問意。

她慢慢抬頭時，王后已經(jīng)慢慢伸出手亦同弄雪一起翻檢起攢盒中的鮮瓣，眸光一瞬不瞬，啟齒時聲音卻是清楚伶俐，“往日里我就常想著若是得了這么一個盡心盡意的人才好，不想，顯王將你挑來送到王上身邊竟是本宮的福氣。”王后慢慢拍了一下手似乎是撣去手上并不存在的輕塵，轉(zhuǎn)而輕聲贊著這些鮮瓣，“這一瓣瓣的總要人親手挑過才放心，明日便將預(yù)喚的宮眷們造冊，細化一下分工。你們兩姐妹明日里也要來瞧一瞧，那熱鬧的勁兒，這些命婦王妃，也是一些有趣的人。不比咱們總是這么的圈著，她們呀說起話來都很是有趣。”

何妃與弄雪都點頭。王后伸了一個懶腰，說要在這里歇下，放了何妃與弄雪自去吧。

這一頓的鬧騰不覺時辰已過了將近一個對時。與何妃輕巧別過，便轉(zhuǎn)向一個自己瞧著新奇的亭子。

如今的宮里誰不知道弄雪正在得寵之時，之前不曾見過，而今這一番走動，早驚動了許多幕后的眼睛。是以亭中早有一位宮裝的美人楚楚等得辛苦。遠遠瞧著弄雪飄飄然走過來，身后的披帛隨風(fēng)輕冉冉拖在身后，遇風(fēng)時而鼓動，沒有一刻靜止，更加襯得弄雪的貌美動如流水而并不死板。

亭中的美人，微傾了如蓮沐水輕出的細白頸子，施施然走過向著弄雪端莊福禮，輕聲中浸著花香，字字珠圓玉潤，在這宮中從不乏舉世無雙的美人。見了她這般的情致，弄雪心中雪亮亮地過了一遭，畫蕊伏在自己耳邊說過的那些話，此時，那簡潔的句子，絲絲合印在面前的這美人身上，想來她必是淑美人。這一位淑美人，本是來自那水鄉(xiāng)之地，跟了漕運之船轉(zhuǎn)載了千里，與王上的第一次見面便是昏在了王上的懷里，連考慮都不用就直接被送上了龍床。

不過一次侍寢，便從賤女晉到了美人的位份。至此這位美人的吃穿用度都是嚴限的規(guī)格，制同王后的份例。眾人例來都在猜測，她如此得寵，為何只是一介美人的位份，只有弄雪能猜到其中的緣由，這位在王上眼中就是一個美人的位份，再無其它。是以，一瞧見這般明眸睞靜的樣子，就只是美，再無其它感覺的美人，弄雪便猜出了她的名諱，淑妍，淑美人。

弄雪微微一笑，伸出雙手將她的福禮接扶下來。

將她扶起，又將一雙明眸在她臉上細細打量，笑意浸出時，呵呵的笑聲驚得美人略微也打量了一下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