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也覺得奇怪，自己明明知道弄雪是顯王的人。而在那時顯王送她入宮，一定是意在自己的。可是如今真的見了弄雪，倒覺得她有幾分討巧，就像是自己心里忽然沒有了主意，要將她認做是一個好人。
昨晚便是一夜未休，只想著這件事。素月一直從旁勸著，“這個弄雪從前的身份王上還恐不知，娘娘如何不抓她的小腳。在這深宮之中，位份之說還要籍著家世，她倒是個不潔的女子，卻上得這樣的高位，前庭的老臣們知道也不會添些說辭嗎？從前他們可是甚為的聒噪的。”
王后扶了扶自己的肩，素月連忙上前為她捏起肩來。王后閉目休息了一會兒，兀然睜眼時搖了搖頭，“這事恐怕王上早就知道。只是他不愿意提罷了，此時如果是我們提起，便是吃不著狐貍肉還惹得一般騷。如今王上并不為她爭那個名份，若真是鬧將起來，且不知道王上要發怎樣的狠呢，便是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這樣的事，王后是從來不親自出手的。素月便為她想到了一個人，淑美人。王后也知道這個美人就只是美，腦子還是差了許多，好在這件事也不是要求速成。不過，是要有人遞過去一個話。卻還不急于那一步。且要讓淑美人前去受一受弄雪的氣，才好發作于真心。否則就那淑美人還一定以為現在最得寵的是自己呢。
“娘娘，王上最近是常常去看淑美人呢，奴婢讓小米子他們記著呢，說是多過于那位弄雪一次呢。”素月手上不停，王后一臉的享受。唇間“哼”了一聲。如果王上真的是在這女子身上動了心思，才是叫人憂慮。為什么偏偏只是多了一次，是欲蓋彌彰，還是……
屋外有簾子的輕動聲有人在外間里請安。那影子雖是影影綽綽的，王后卻知道外間里沒有人通傳的原因。她微動了一下眼色，素月便去揭了簾子將外面的人放了進來。此人正是淑美人身邊那個半老的嬤嬤。見了王后不敢怠慢伏在地上，便磕了兩個頭，王后使素月將她扶起，只是照凌了一眼。那嬤嬤起得身來，又是一福，才清清楚楚地回話，“都照了娘娘的吩咐。淑美人聽了也覺得好。”
王后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嗯”了一聲算作答應。素月便隨著出去，一路上將王后的意思關照給她。末了，在袖囊中取出一塊玉來，只是讓半老嬤嬤瞧得一角，便如行云流水一般掩進了她手中。
那半老的嬤嬤，臉上皺紋開裂地一笑，手指上早就過透了玉色的綿潤，如此的貨色必定是價值連城。素月又囑給她，“這東西可別讓別人瞧見了，你老的兒子還在那處住吧。過幾日我便找人讓他將你這東西托帶出去。那時便是真正的放心了。你老可是記妥了這個。否則便是這東西你就講說不清的。”
半老的嬤嬤應承得伶俐。躬著身退了去，轉過花木便不見了蹤影。
素月回來的時候，王后正憑在靠上半瞇著眼。素月便又慢慢垂了簾退了出去。廊下兩個小丫頭正在門口探頭探腦，素月抬腿邁了出來，原來是王后一直愛喝的奶茶，那邊正問著明天還要不要預備。素月伸指點了一下那小丫頭的額頭，“你們那嬤嬤傻了不成，幾時不是這樣的規矩可還有現來問這個的。”
那小丫頭，慌慌張張應著。素月瞧著這小丫頭傻兮兮的一副小樣子，知道她當真以為自己在說她，八成是嚇得出了汗，便又轉了笑臉，“知道了。照著例就好。”
回頭瞧了一眼，簾中還沒有動靜，想來，娘娘還要歪上一會兒。這便點手喚來了一旁的大丫頭，要她在這盯著點。自己便要去一下小茶房，看來銀嬤嬤恐是有事來說，是以才打發了這不懂事的小丫頭故意來問。王后昨日沒有息好，此時必是乏累了，素月知道王后每次的盹睡也不會太長，便是這一眨巴眼的時間，腳下便加了急。
有道是主子有多大，奴才便有多大，她這一路過去，少不得有許多人給她行禮問好的。她點個頭也就算是應了，沒得一會兒便轉去了那爐房，王后對這種奶茶有一些偏好，不過熬制的時間上也是很講究的，必是要那爐房中的一位姓安的老內侍，通宵熬上一夜的才入得了口。經年累月，那爐身早已經浸足了奶香，便是爐上的內侍一提了出來，走這么一遭便是一股濃郁的奶香。
素月走得一半，影影綽綽見得爐房前的假山處有人影那么一晃。便轉了個向隨了那人影幾步掩在了綠蔭之間。前面站著的正是銀嬤嬤，素青的緞褂壓得齊齊平平向前迎了她兩步壓低了聲音，“那姑娘恐是不中用了。娘娘那邊怎么還沒有吩咐？”
素月搖了搖頭，想了想只是留下一句，“且隨了天意吧。我也沒轍了。娘娘只說是火候不到。”主子的話她們自然是不敢忤逆的。更何況是青文那樣的人，從小便是剔透，什么事都和明鏡的一樣。
銀嬤嬤臉上的愁意不散，“我只是恐她熬不住了，對娘娘沒有點子用處，可是白費了我們這些時候予她的供給，足足好幾棵千年的大人參。只是那時顯王一意滅口，將她傷得倒重。”
素月心里想那不過是個勾欄之地的老鴇。從前不過是想指證弄雪的過去，但是之前她同娘娘提過這個事。娘娘卻要將此事耽擱下來，誰知救了這么久這老鴇越發的不中用了。
別了銀嬤嬤出來。素月擇了近路回來。一路繞過吉祥缸，走到廊下，聽到里間的聲音，對正垂簾，內間里人影晃動。王后的這一覺果然睡得不長。
她輕手輕腳地打簾進去。兩個小丫頭正跪在地上服侍著王后娘娘瀨完口，跪爬著起身退了出去。素月上前福過，王后便要起身。素月趕緊近前攙扶。王后瞧了她一眼。
素月明白娘娘的意思。便將剛剛與銀嬤嬤見面的事一一稟給了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