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一個仙人竟然沉浸在了宮斗的氛圍里不能自拔。不行我得將自己拔出來。于是宮斗宮斗著故事就成了這樣。天虞山上那日做出的決定不是販賣靈石而是由父尊牽頭轉燭醫道。當然在這之前的插曲它是這樣的——我們還發散思維想要除魔,那一段經歷特別簡單是失敗。但我還是想描述一下,因為最近我愛說話。就這樣故事展開了。我們在除魔的路上想到世間有化緣這種說法。還以為遇鬼這種是一定很遙遠。
但是塵世中的事與山上著實不同,我們路過的第一戶人家,主動告訴給我們說,他們家中有鬼。想那時,我正吃一根油菜,聽說“有鬼”二字,立將油菜嗆入嗓子。垂死掙扎了好久,才抑制了死亡的誘惑,吐出了脆生生的油菜,沿襲成了上一個話題,“你們家有鬼?什么鬼?”我沒有想到,鬼已經在人世間這么普遍了嗎?
那位婆婆年過八旬點頭與我確認后,腳步如飛,帶走了我師兄,我聽見她在里屋對我大師兄說,“請你為我梳妝。”
啊!看在我眼中,差強人意的大師兄,在這位八旬婆婆眼里顯是特別有看頭。兒時,我極度賣力在父尊面前表現我比大師兄聰明,有悟性,頗不得父尊贊同,父尊常因此費力與我講解說,起碼你大師兄聽話。
我立時心生安慰,原來大師兄長于我的只是聽話。盡管他們說這不是褒義,但已使我滿足。因,他們哪懂得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的道理。想來,我的優點是一言難盡的,最后不得不濃縮成上面的陳述。
我繼續在碗中倒入陳醋,想梳妝一下也無可厚非,最后的最后,我才發現,我的大師兄,似乎有點唐僧師父的運道。作為一直向往唐僧的人,我一直沒有覺得,我大師兄與唐僧可劃為同類。又想也可能是這位婆婆閱人有數的緣故吧。
我與列宴的陳醋對視一眼,想此時無聲勝有聲,不世的仙僧如我,現在與其束手就擒,不如……我輕輕站起身,意欲將這個故事扭轉成有情人終成眷屬時,那廂布簾挑起,八旬老太進去,我大師兄甩著額前劉海步出。
我問,“大師兄嫂呢?”
大師兄聽了我的話,握緊兩個小拳頭,在我眼前搖了搖。然后飄身坐在桌前,灑然道,“除了,是一只耗子精。”
我立時躍然桌面,大師兄看了看,他剛要下筷的餃子里插進的我的一只腳,說,“高抬貴足。”
我說,“大師兄,你太好了。我們這就回去?!?/p>
大師兄看了我一眼,對我說,“從此以后你要對我……”
我說,“心存感激。”
他搖了搖頭,說,“不光是感激?!?/p>
我說,“對,還有敬佩。”
故事的安排,比我們想象的要情節豐富,那只耗子精八成只是暈了。主要是大師兄一向憐香惜玉,想這只耗子命大就大在,她沒有幻形成一個男人,所以,必然導致我大師兄不會一招將其斃命,而是必要反復糾纏。
那廂門簾吹起,一個人影飄出,高舉著一根胡蘿卜由上至下,砸中大師兄。我想,這是十二年來有人將胡蘿卜與人頭完美結合的典范。
我對那裊裊身影說,“你看看,我們兩個半仙,食量極大,你留一個就行了。”
那姑娘形狀的人影,怯怯聲,道,,“你,你不要過來。”
我說,“好!我不過去,我這就出去?!?/p>
此番語過,讓我對傳說中妖的看法大為改觀,原來,它們竟比我的父尊與一干師兄還講道理。
夜濃如墨,繁星爛開,又有幾顆精益求精,爍爍瑩目,我的倉惶出逃夜滿目清輝,讓我的跑路方向可以于千里之外一目了然,真是其情哪般。我想,此處離丹穴山不遠,在耗子精生下小耗子之前,我大抵可以糾集來一干師兄,為大師兄道喜。了無牽掛后,我向那民宅方向遙遙一拜,默念,“大師兄珍重,后會有期。”
然后,我幾天幾夜認真趕路,不期竟會是南轅北轍,越趕越遠。我從小到大最擅長爬山,會“跳”很遠。但現在人在平地,跳一下不過是回到原地。與凡人無異。摸出最后一個銅板后,我的飲食有憂矣。我想了想曾經讀過的書,對此等情況做何做解。不想,“賣身”二字力排眾解,晉升成我腦海中的第一解。
但,我馬上又對這個沒有感覺,因為書上所以說的大抵是女孩子,于賣身為婢、為妻、為妹,特別適宜。一個小和尚,沒聽過要賣身求盤纏的。究其原由,我不可能為婢、為妻、為妹。想我,不能在所有買客那兒得到一視同仁的待遇,又何必自取其辱。
這個選題本身就有問題。所以之于現在的情況,我想,我還是去看看,有沒有什么魚可釣吧。
我蹲在一條不知名的大河前,看波濤滾滾,萬舸競游,我不會水而強行釣魚的后果,無異于與虎謀皮。我想,做為一個小和尚真不是一個什么好職業,為妻、為婢、為妹全不適宜。所學所會,百無一用,且還沒有頭發連早上想費一回事,梳個頭都不能。
三天沒吃飯時,我還有可能想一想校正方向,死后面對丹穴山什么的。不想,這里誠然還有一個說道在里面,說的是狐貍一族,早在他們父輩的時候,有一只叫妲己的半妖狐名聲不大好,連累得它們合族在四腳走獸中的地位不知拉低了多少。是以,這一代的大明狐想出了一個辦法,在人間流傳這樣一種說法,是為,“狐死首丘”說的是它們狐貍一族,想念故土,若然是死在了異鄉,也要將一顆狐頭,沖向著自己的故土的方向,將整個狐族粉墨得這般有情有意。原是個噱頭,好比現下,我連走著都是向著天虞山,這便是思念故土,萬物皆然的道理。
四天以后,我已餓成了仙態,走起路來搖搖欲墜,與我那五師叔尊騰著半個云,駕著半個霧的懵懂仙態有過之而無不及。
塵世驀然在我腦海中旋轉起來,開始還算清晰,到后來萬物模糊成一片。在意識徹底虛無之前,我想,為了大師兄和師父的幸福,我餓死了。前面就是一個果林,可恨我沒有堅持到那里,而那位白衣公子我再無見一面的可能了。我想是我太寬容,還是命運太狠毒……沒有怨恨的生平,還算是圓滿吧。
夢中,有人將我搖曳,就像我時常夢到的搖籃,搖啊搖,搖啊搖。泠泠蘭芷,深具勾引意味,我像是要從死亡中醒來??v然我是死了,也是這般恪守仙規,覺得沒得到父尊的批準就擅自起死回生恐怕不能持久,不定還要礙哪一位上神的輪回,觸到了尊仙的赫赫威儀,再招來永不復生的劫難,可見我這一個顧慮,真是慮得全面具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