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托夢的本事不佳,我那托給父尊的夢,估計最好的,就是三天后能夠接到父尊的復夢。
三天后,我在紅日未落時便洗瀨得痛快,草草吃了口晚飯,在門前掛上“已睡”的牌子謝絕閑人到訪,早早就趴在床上睡覺等著父尊的予我的復夢。
卻并沒有接到父尊的復夢。迷迷糊糊做了一個長夜,支起僵硬腰枝起來時,得到父尊遲到的白日夢。那白日夢里有讓人過目不忘的落日紅酣,在那紅酣之中開有永現的優曇婆羅。太過絕美的景致,永遠只一現的優曇婆羅逾越花期開得這樣不真實。我給什么絆了一下之后,接近白日夢更近的距離。
幾乎就要觸到圣美無暇,從不給人看全的優曇婆羅花,但卻失敗在最后一寸的距離里。白日夢整體朦朧,終而消散。我揉了揉眼睛,百思不得其解,覺得,大師兄作為父尊的頂門大弟子,比我早認識父尊十三年,一定知道父尊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跑去請教他的時候,卻只得到大師兄一個懵懂表情。他道,“白日夢,父尊怎么會托給你一個白日夢呢,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自己,做白日夢,因為優曇婆羅從許人瞧見它真容。”
然后,他凝成一個用心良苦表情,殷切循循善誘于我,“三間啊,做白日夢,說明你的修為有些誤入歧途了。”
他的一番恩威并施,我沒大聽清,卻忽然想起一樁事來,又竭盡全力想了半天,才略略覺得,記憶中似乎確實有這么一樁事,那便是,眼藏是可以開向未來并無實事發生處的。這是一樁十足的寶貝法術,但卻不可以胡亂使用,只因窺探諸仙的的仙生妙變,便那般的泄露天機是同一等級的罪責。是以如此的向前望眼乃是一樁禁忌。
我一時活絡,覺得可不可以依著這個,偷偷為安祜元開一道這個未來望眼,將他們這一段的結束看清楚,然后再好好提點她如何掌控指邊的緣分。我之所以會做出這樣一個大膽的決定,只因若然同了安祜元所說,向著那孽根處深深探看的話,也太遠了、太漫長,依著我現在這兩把刷子,好像十足地應付不來。
只是,我并沒有將這個想法告訴大師兄,因大師兄一定不會同意我擅自做出什么花樣的決定來,若是真實算來,他才是一個比較聽父尊話的徒弟。
所以,那一樁茶話會上,我是答應了理國夫人一件事的,就是將他們的過去清晰地呈給她。但之后,我有些面露難色,那就是縱然我也知為仙的行上個積德的事情,也是修為造化之功,只是此番出來領了這一對人兒的好大的陣勢,到頭來折騰得人仰馬翻,卻半絲靈犀也沒能拿回去,那樣專門利人了,也是不好的。
我這一番直接地扭捏,被理國夫人看在了眼里,她是何等通靈的人兒,自是曉得我的意思。轉了一眼我臉上的表情后,便微垂下眼,握在手中的青釉,浮浮青碧顏色怎生的惹人喜愛,眼下物物入眼無不流露出一絲若喜若歡的情節來。
那天,我還不曉得如何形狀而且也不知道如何承放的“靈犀”到底意味著什么,就更不懂,父尊送來的那一夜優曇不謝,意味著什么。
我只是覺得,這位理國夫人轉為魔路,本也不是她做了壞事,只是太倒霉的緣故。而我父尊先時讓我殺了她的決策,先不要說我這副德行能不能果真殺了他,就是這個思路便是不對,難道為仙的成魔就是不可逆轉的嗎。我想,只要理國夫人予了我靈犀,我們就可以彼此成全、皆大歡喜。
但我答應她的那件事,我卻不一定能做好,如此算來,我們這一樁生意竟是她虧了。因為我還不知事情能不能成時,她已然對我說,“我這就將靈犀給你,它普通得很,其實之前我也給過你,可是以你現在的對眼藏道行的運用,卻不能留下它,惹得我一陣好找。”
我聞言瞪大了眼睛,“之前?難道是那塊琥珀。”
我看著她,有點不好意思道,“這樣你不怕吃虧嗎,我現在還沒有落下淚來,說能幫你的事,還尚在兩可之間。”
她搖了搖頭,“我確定你能幫到我。就只如此而已。而且不管事情成與敗,只要你盡力就好。”
我睜大眼睛時,看清她的確定,只有更加的疑惑。因為到現在為止,不管我想得有多么高尚,我還是一個根本不能開啟眼藏的蹩腳半仙。而且,只是幾滴眼淚就將我生生的難為住,這一段還是要找她幫忙的。
我看了看她遞過來裹在蠶絲里的一點晶晶亮亮的東西,真心覺得,這個比琥珀還要好吞點。我大張開口,打算并著晨氣清新一并吞入腹中,手指剛剛觸到唇邊,感覺到蠶絲中一靈香氣,而又覺得是這么的不著邊際,如此想著,這個送入口的動作是有點慢了。
不想,這個一念之間的拖拉,卻會讓人后悔,不知先時不言不語,并不出一聲反對意見的三止是想到了什么,他伸出手來甚是從容的那么一搏,我拿住蠶絲的三指手指,當即歪了歪,就很不巧地脫了手。眼睜睜瞧著那雪白晶亮、還隱約泛著香氣的寶貝,墜入前面的一帶河灣,這已經是第二次在我與安祜元交換靈犀時,有人從中作梗了。
縱然三止對我來說,一直有著很特別的意義,但我還是不能任著他這樣胡作非為。對于我們仙山上的半仙,最大的理想莫過能飛升四海,繼而領受世人膜拜,再然后,過一點清閑的神仙日子。我想那大抵是不用早起,不用洗衣服之類的。而做為一個一直與半仙相處的凡人,我不知道,我們的理想有沒有同化到三止的理想。只因,三止是一個很特別的三止,他有著與大師兄不一樣的表情,用人間現在最時髦的話來說就是淡定。他總是那么從容,我一慌張了看看他的樣子,就能妥當下來。所以這一次他的搞破壞也是相當的淡定、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