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壯來到林峰的身邊,將手臂搭在了林峰的小肩膀上,表情有些頹唐和慘白,林峰從未見過父親如此低落的表情,在他心中,父親林壯永遠是最高大,最強的,是他心中最崇拜的英雄人物,可是如今,父親臉上的英氣盡失,鬢角多了幾分斑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峰兒,你是不是我的好兒子?”林壯毫無征兆的這么一問,把林塵問懵了。
“是啊,峰兒永遠是父親的驕傲。”林峰點了點頭,表情非常堅定的望著父親。
“好。”林壯大喝了一聲,“作為我林家的兒郎,你怕不怕死?”
林峰猶豫了一下,不知道父親想說什么,不過望著父親的期待的目光,他不想讓父親失望,毅然的點了點頭,回道,“不怕。”
“好,好,好。”林壯一口氣連說了三個好字,他解下自己身上的佩劍,一把銹跡斑斑的佩劍,劍柄上鏤刻著“林”字,這不就是林家祖傳的家主佩劍,無名劍,林峰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把劍散發出的淡淡靈性。“峰兒,伸出右手來。”
林峰不明白父親的意思,只能乖乖伸出自己的右掌,怎料父親迅速出劍,在自己的右掌上一劃而過,鮮血在手掌上涌出,血液沾滿了那把銹跡斑斑的劍,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劍卻已入鞘。林峰剛想說話,卻見父親徑直將那把劍丟了過來。
“這…。”林峰只能接住它,可是在觸碰無名劍的那一秒,他的靈魂仿佛和這把劍連在一起,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滴血認主?一般具有靈性的神器才會具備的能力,父親要把這把劍給自己?這可是家主的象征啊!難道父親他要?不可能啊,林峰心里滿是疑惑,當然還有喜悅,說不定這是真的,父親要將家主之位傳給自己。可當林壯再度說話時,他傻眼了。
“從今日起,你的名為林塵,代替你大哥活下去吧。”林壯最后那句話聲音很低,手指一伸,快速對著林峰的喉嚨點了一下,指間夾雜著一絲渾厚的魂力,恰到好處的點在林峰的啞穴上。“這把劍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了,當你面臨死境之時,它能救你一命。”
林峰面露驚駭,他不明白父親為何要對自己出手,還用了家傳的點穴之法,此時他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以他如今的實力根本沖不開那啞穴,當聽到父親最后那句話后,他瞬間明白了一切,原來,父親要將作為棄子,以此來保住大哥林塵的性命,讓自己代替大哥林塵去參加圣戰,讓他以這個憎恨的名字活下去。
為何?原因很簡單,自己的資質不如大哥,獸魂傳承天賦更和大哥的嗜血狂熊比不了,為了林家的傳承,林壯果斷做出了選擇,偷偷將自己的姓名與林塵的更換,讓自己代替大哥林塵去死,多么可笑的送別之詞啊,林塵的眼中充滿了恨意,眼淚從眼眶中滑落。
林壯左臂迅速探出,一股金色的魂力包裹著林峰,將林峰的身體托了起來。
這一刻,他多么想說,“父親,我也怕啊,我也不想死,我也是您的兒子啊。”可是林峰已經什么都說不出來了,身體輕盈的飛了起來,向遠處那五名身著金甲的“死神”飛去,林塵的最后一眼看到是母親白蓮。
“林壯,你不是人,是畜牲,你就眼睜睜的讓自己的兒子去送死嗎?”
只看見母親跪在父親的身前,哀求著,嘴中說著什么,臉上掛滿了淚花,她十分的憔悴,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一般,可惜自己無法在身邊侍奉她了。
這便是家族的悲哀啊,一切以家族利益為先,即便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得毫不猶豫舍棄,林壯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仍由白蓮的破口大罵。
林峰靜靜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他不打算掙扎,他接受這個命運了,從這一刻起,他是林塵,不再是林峰,他不怪父親,他只憎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規則,若有一天他有能力,定要改變這一切,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強者們也知道這骨肉分離的痛苦,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體弱多病的母親了,還有青兒,我等不到你回來了,找個比我好的嫁了吧。
再次睜眼之時,他已身置一輛寬敞的大船之上了,那是一艘如平原之地般的大帆船,木質地板,驚奇的是,這艘大船不是行駛在水中,而是千米的高空之上,穿云而行,帆船正是順風而行,四周環繞著白色云霧,行駛在厚厚的云層間,如一座空中城堡,雄偉無比。
此時林塵就躺在甲板之上,雙眼一睜,林塵掙扎著從地上坐了起來,拍了下身上的灰塵,那把銹劍緊貼著自己的腰部,仿佛和自己是一體的,林塵無奈一嘆,輕輕的撫摸了下它,現在只有它能陪伴自己了,抬頭一看,發現四周站滿了人,都是些與之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他們的目光都朝向一個地方。
大船甲板上,擺著一個寬正的平臺,臺上站著一名中年男子,這男子赫然是先前林塵來到林家的五名圣衛其中的一個,中年男子一小撮山羊須,眼神銳利,豎直短發,雙手抱胸站在平臺之上,一副老成穩重的樣子。
“小不點們,既然你們被選上了,就應該知道自己的命運,不要心生僥幸,因為你們的簡簡單單的一個行為,將會關系著你們一族興衰榮辱,老老實實呆在船上吧,接下來由本衛給你們介紹一下今后該注意的事項,要想多一份活命的機會就認真聽吧。”
“圣戰的地點,是位于原界大陸中央的“圣城”,原界大陸各地的青年俊才都將會趕到此地,那將是一場空前盛會,你們能身為其中的一員,應該感到榮幸。你們所在的這艘“天宇舟”中,裝載著五千人,這五千人里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成為你們的對手,當然,這只是趕往圣城其中的一艘飛船罷了,類似這般的飛船不下二十艘,正從原界大陸各地將人運來。
數日后,你們將會抵達圣城,進行為期七天的圣戰培訓,號曰“百家講壇”,屆時包括儒、墨、道、法、陰陽、名、兵七大家在內的近百個學派會派出各自的代表,在圣城各大區域設置演武臺,當眾傳授他們學派的功法,戰斗技巧,學術思想等,你們將有七天的時間學習百家之學,謹記,這七天的時間非常關鍵,多學一份知識,功法,就意味你們會多一分保命機會,活下來,你們會獲得一切,榮譽,名聲,財富,地位,一切的一切,而死者,則會失去一切,成為無人問津的骸骨,永世埋于黃土之下。小不點們,祝你們好運。”
中年男子說完之后,微微一嘆,轉身走下臺去,每次圣戰前夕他都會如此,見都這些稚嫩的面龐,心下便都會生出一絲不忍,這些二十歲不到的少男少女們,很快就要走向那地獄般的戰場去送死,他無法阻止,也無力阻止,每次都是這般,他早已麻木。
聽完中年男子的話后,船板之上,亂成一片,議論紛紛,有的表情堅定,自信十足,有的竟直接嚎啕痛哭,身體顫抖,有的則是直接坐在地面上,抱著雙腿默默的哭泣,他們再也沒有家里舒適的條件,再也沒有長輩的在耳邊的諄諄教導,再也沒有父母細心的疼愛,從這一刻起他們只能靠自己,靠自己活下去,從小便獨立性極強的孩子還好,可對于那些嬌生慣養的公子爺,千金來說,這就是折磨。雖說到了成年的界限,但他們實際上還只是些孩子。
此時船板上大亂,涌動的人群,甚至出現了踩踏,眼見一名身體瘦弱的女子抵擋不住,被撞到在地,還來不及爬起來,就被另一個人壓上,一個接一個,那少女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嘴角溢出的血跡,看似活不成了,結局很簡單,女孩活生生被壓死,可憐至極,林塵就在不遠處,他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他無法做什么,只能那么靜靜的看著,這圣戰還沒開始呢,就有人犧牲了,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啊,弱者沒有生存權利的。
踩踏事件越來越多,不斷有人被踩死,壓死,有的被踩得腦漿崩裂,鮮血直流,整艘船都充斥這濃郁的血腥味和惡臭,艘船雖大,可畢竟空間有限,人數太多,一亂起來便猶如決堤的江水,一發不可收拾,而出現這種混亂的場面,那些圣衛們卻連看都不看一眼,似乎早就預料了這一切,他們那雙麻木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憐憫,仿佛這一切都理所當然,弱者沒資格活下去。
林塵趴在船板上的一處狂吐起來,可他發現自己吐出來的都是水,因為已經一天沒吃飯了,肚子空空如也。
既然無法改變,林塵能做的唯有保住自己性命了,見不少人已經將獸魂召喚出來護住身體,林塵也學著這般做,這樣至少能讓自己免受踩踏之苦,展開魂力護罩,林塵向人少的地方走去,雖然林塵的獸魂很弱,但畢竟算得上是一名獸魂師,比上普通人還是強上不少的。
“救救我,大哥哥。”一道聲音將前進的林塵叫住了,林塵回身一看,只見一名紫發的小女子倒在地面上,女子衣服破爛,眼中帶著淚花,她距離林塵僅有一步之遙,而女孩的后邊,正是一群往后倒的大男子,眼看他們就要壓在這位瘦弱的小女子身上了。
她似乎受傷了,只見那細嫩的小白腿上腫紅一片,她根本無法站起來,更無法躲過這人潮,若是林塵不救她,她只有死路一條。林塵心下閃過一絲不忍,該怎么辦?救是不救?這人潮如此之多,即便是自己也無法幸免啊。
唉,罷了,拼了。林塵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沒有再猶豫,縱身撲了過去,將小女孩罩在自己身下,用自己的身體幫小女孩擋住人潮,支起魂力護罩,他打算為這個女孩承受人潮壓下來的所有的重量。
咚咚咚,霎時間,近十人的都壓在林塵的背上,魂力護罩終于支持不住,碎裂開來,重量直接作用在林塵的身體上,突然氣血一涌,林塵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不過還好這重量沒再增加,否則不但自己會一命嗚呼,更保不住自己身下的小女孩。
“你沒事吧。”林塵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對著自己身下安然無事的小女孩說道。
“大哥哥,我沒事,謝謝你救了我。”小女孩眼中帶著感激,淚眼汪汪的望著林塵,那一刻她的眼中似乎除了感激,還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你沒事就好。”倒在林塵身上的人終于全部爬了起來,林塵微微松了一口氣,翻身躺在地面上,魂力護罩再次擴張開來,將小女孩一起包裹在里頭。
“大哥哥,你受傷了,都怪我不好。”小女孩趴到林塵身旁急道,看到林塵嘴角的血跡,她不知道怎么辦。
“不怪你,我沒事的,扶我起來,我們到那邊去。”林塵勉強撐起自己的身體,手指指了下不遠處人少的地方。女孩點了點小頭,雙手攙扶著林塵的手臂,向那邊走去。
帆船桅桿靠近甲板的一處,一名金甲男子就坐立在上頭,這男子也是先前五名圣衛之一,其目睹了林塵救下女孩,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隨后化為一道金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