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因月城離京城尚遠一些，要趕往京城還需十天半月的，是以第二日一早便要啟程。
待得花輕易準備的馬車停在門前，我抱著化作貓兒大小的小受出去，踏上車內的時候，看了眼身旁候著的花霓裳還有站在何氏身后的一眾大大小小的姨娘和花家小輩。
揮手算是告別，花輕易只恭恭敬敬的在那站著，我沖車夫道：“走吧。”
駕的一聲起，馬車緩緩前行。
小受窩在毯子上，睡得香甜。
其實要前往京城，大可以讓小受帶我過去，也不過是眨眼之間。
然則或許是因為幾百年未曾像個凡人一樣萬事不能有捷徑，是以想要再試一試這悠哉的日子。
抽了本戲本看了一會兒，小受在一旁砸吧砸吧嘴，夢語一般道：“吃，我還要吃，給我肉，肉……”
從旁邊準備的大菜籃子里拿出一只雞腿，輕輕的移到他的鼻子旁邊，轉一圈，再轉一圈。
于是果真見他閉著眼睛張大了嘴巴，迷迷糊糊的想要咬。
他前進，我后退，一步一步，看著他移動到馬車邊緣，然后咚一聲，很自然的滾下了馬車。
遠遠的甩出一段距離，我晃著雞腿看著他，心里無限惡念。
然后看著他一下回到馬車內，白色的小長衫有幾處染了灰塵，正一臉委屈巴巴的將我看著，我心里頓時升起小小的罪惡感。
不得已把雞腿塞到他嘴里，一邊拍著他身上的灰塵一邊道：“那個，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睡個覺也能摔出去，還好你不是凡人家的孩子，否則不死也摔殘廢。”
我嘴里嘀咕他，他則咬著雞腿，含糊的喊了聲姑姑，其他的已聽不清楚。
我嘿嘿笑了起來，忍不住又捏了一把他的臉頰，說道：“吃那么多，也不見你胖。”
他吞下嘴里的肉，油油的嘴巴兩下蹭在袖子上，油油的爪子不意外的在我的袖子上印了一個。
“姑姑，你吃得也不多，怎不見你瘦。”
我一愣，沒好氣的捏了他一把，笑罵道：“好啊，你說我胖，我哪里胖了？”
他委屈的揉著被捏紅的臉頰，無限哀怨：“山腳下的王婆婆和水姐姐，長得就很瘦。”
山腳下？說的應該是昆侖虛山腳下的兩個妖精，一個是藤蔓精王婆婆，一個是水草精。
那兩個修煉的術法很是奇特，就是不怎么吃東西，所以瘦骨如柴。
我默了一默，頓時覺得小受的審美似乎有些偏離正常軌道，身為長輩，有義務矯正他的審美觀。
是以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受，你知道在如今的審美觀里，以什么為美？”
“什么？”
“這么跟你說吧，比方說女子，如你說的那水姐姐的瘦，我的正常體型，還有……很肥胖的。”
他小手抵著下巴陷入沉思狀，良久之后抬頭不明所以道：“有什么區別嗎？”
區別？
“就你覺得那種看著順眼舒服，那種覺得很好看？”
他聞言毫不猶豫道：“好看自然是姑姑。”
我心里那個暖啊，貼心的小東西。
卻聽聞他又道：“可是姑姑，姑父說姑姑是他的，再美跟我也沒關系，跟其他人也沒關系。所以要是看見誰敢對你圖謀不軌，只管揍他半身不遂。”
他說得很是認真很是正兒八經，我無語的看了他良久，這么一個小孩子，懂什么叫圖謀不軌的？
御珩也真是的，不能平白的就把這么一個孩子給教壞了，要是壞了道心可怎么辦？
我木著臉打算教導一下他道理的時候，卻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小受已經進入戒備狀態，虎視眈眈的將無端出現在馬車的白里看著。
我揉了揉額角，問他：“你怎么來了？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白里勾起魅惑眾生的笑臉道：“要尋你的蹤跡是不容易，可只要有心還能尋不到的嗎。”
“你白里閑來無事，來凡間做甚？”
“玩兒啊，魔王的事不關我青丘的事，可關你的事，我本想你來凡間，我跟來逛個十圈八圈的，順便與你培養培養感情。”
他話剛落，小受頓時怒道：“臭不要臉，想勾引我姑姑，沒門兒。”
白里一愣，繼而大笑起來。
我頗有些尷尬的抓了只雞塞他嘴里，對白里道：“得了，別瞎扯些沒有的，要玩隨便你。”
他似笑非笑的瞇著眼，沒說什么，腰板兒一歪，就這么閉上眼。
我有些無力：“你若是想跟著也不無不可，可到底此番我是去京城代替花琉璃選妃的，你不會也想去吧？”
他輕啟那嘴唇道：“可以啊，民間的皇宮我還真沒逛過。”
我無語的看了看窗外的景色，不怎么想回話，只剩下一個神魂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心思活絡不起來。
“仟墨，倘若，御珩娶了他人做妻，你會不會有可能愛上我。”
我一怔：“你說什么？”
“只是打個比方。”他哈哈一笑：“別在意，別在意。”
我凝眉呼出一口氣，手一下一下摸著小手柔順的長發，倘若嗎？不知道這個倘若存不存在，即便存在，也是到發生之時才能做出的反應。
我如今不想妄下定論，而且，若真發生了，御珩娶了他人做妻，我也不可能一下子……
唉！
我笑看著他：“你來，就是要說這些事來惹我神傷的嗎？”
他眨眨眼，笑道：“自然不是，我沒想要你神傷這些事情，但……”
他話語一頓，掀開窗簾看著外面，黑色的眼眸有些一絲顧慮，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么，但他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
他定定的看著我，他說：“仟墨，你要相信，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
恍惚中，我陷入了一個黑色的世界，看不到一切，但卻有那么一句話跟此刻白里的話一樣。
一樣堅定的神色，一樣說：相信我，我永遠也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這話到底是誰說出來的？回回蕩蕩的并不清晰，然則卻很讓人揪心。
肩膀被人用力的抓著，白里和小受焦急的聲音傳來：“仟墨，你怎么了？仟墨，快回神……”
“姑姑，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