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路沿小道前進不至于迷路,但逐漸的深入到這荒無人煙的大森林中,孫翊還是感到了幾分懼怕。
尤其是風中沙沙作響的枝葉和山林中時不時傳來的野獸叫聲,更讓兩人的境地極其的尷尬。
“伯言,如此這樣,你我二人恐怕難有斬獲。”孫翊停下腳步,沉聲道。
引蛇出洞很好說,可是要引蛇入洞,首先要有“洞”,然而對孫翊和陸遜這兩位不算勇武、不能吃苦耐勞的公子哥來說,要想在這深山野林中找到目標,著實有些困難。
陸遜嘆了口氣:“實在不行,就只能派人回到吳縣,找獵人引路了。”
孫翊轉(zhuǎn)身,望了望對面的上方山:“如此只能這樣了,但求那賊子這幾天不會下山進攻就好。”
陸遜道:“應(yīng)該不會。孫策連續(xù)興兵月余,已經(jīng)嚇破了對方的膽子,在沒有完全了解我軍狀況的情形下,不敢輕舉妄動。”
孫翊點點頭,就打算和陸遜沿著來時的道路返回,趁著天還沒黑,趕緊離開這莽莽森林。
然而,就在兩人轉(zhuǎn)頭離開之時,忽然聽到了身后一聲大喝:“賊子,休走!”
孫翊頓時嚇了一跳,陸遜也是臉色登時一變,在這上方山附近遇到人,絕對比遇到兇猛野獸還要危險,因為在這一年多來只有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山賊敢在此地敢活動。
“跑!”
孫翊和陸遜對視一眼,幾乎異口同聲的大喊。
兩人把腿便跑,身后那人猛追不止:“賊子,往哪跑?”
腳步聲已是越來越近。
孫翊苦澀不已,連腸子都悔青了。自己老老實實呆在大營里多好,非得出來瞎轉(zhuǎn)悠,也不想想,這上方山的地界,沒有點關(guān)云長過五關(guān)斬六將的本事,就敢這樣逞能?這下可好,小命要交代在這兒了!
下一刻,孫翊就感覺到背后被狠狠的一拽,“啊”的一聲大叫,直接就摔在了路旁。轉(zhuǎn)頭一看,陸遜比自己更慘,腦瓜子撞在了一棵大樹上,直接暈了過去。
抬頭一瞧,這才驚異的發(fā)現(xiàn),追捕己方二人的竟然也是一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樵夫裝扮,長相卻多有老成,眉宇間展露著怒意,一雙眼睛不停的在陸遜和孫翊身上打量。
孫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難怪對方能輕易的就對付了自己和陸遜二人,這魁梧健壯的身板,真能用虎背熊腰來形容,甚至比之朱然都不在話下。
面對這樣蠻壯的山賊,恐怕就算把天給說破了,也很難逃過此劫。
“哼,看你也應(yīng)該是讀過書,沒想到竟是為虎作倀的賊子,看某不取汝狗命!”樵夫瞪起眼睛,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鏟子模樣的采藥工具,惡狠狠的向?qū)O翊走去。
孫翊一愣,連忙大喊:“壯士,壯士!聽你口氣,莫非你不是那上方山的賊人?”
樵夫冷哼一聲,不屑的道:“廢話,我徐某人豈能與小人為伍?”
孫翊眼睛驟然一亮,忽然想明白了。敢情這樵夫根本不是上方山上的山賊,卻把自己和陸遜當成了山賊,鬧出了大誤會。
“壯士,壯士你誤會了,我等也非山賊!”孫翊見那樵夫要直取自己性命,趕緊大聲呼救。
“嗯?”樵夫一愣,上下打量了孫翊一番,皺著眉頭道:“此話當真?”
孫翊苦笑道:“壯士,你看我們這穿著,哪像個山賊?”
樵夫略作思忖道:“這么說也有理,那你們無緣無故怎么會跑到這里?豈不知這里是山賊匯聚的險惡之地?”
孫翊見對方敵意大減,長長的舒了口氣,道:“壯士有所不知,吳侯已發(fā)兵征討上方山,此時就駐扎在山下,我們二人這是來打探地形。”
“那小霸王又出兵了?”樵夫滿是譏誚的道:“前番出兵,勞民傷財,卻沒殺掉一個賊人,此番出兵,恐怕又是雷聲大雨點小。”
孫翊辯解道:“壯士有所不知,此次領(lǐng)兵的乃是吳侯的三弟,和上一次不同,這次肯定能夠蕩平上方山!”
“吳侯的三弟?”樵夫聽到這個名字顯然愣了一下,失聲道:“兄臺,你是說這次統(tǒng)兵剿匪的是吳侯的三弟?”
“正是!”
見到對方的震驚,孫翊多少有些得意。
“那人可是叫孫翊?”
樵夫略顯緊張的問。
孫翊心里美滋滋的,沒想到自己的大名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吳郡,隨便一個山野樵夫都知道“孫翊”這個名字,揚著下巴昂然道:“正是!”
樵夫瞬間漲紅了臉,眼神飄忽不定,面色閃過了一抹陰森。
孫翊非常疑惑:“壯士,你這是?”
樵夫冷冷的道:“哼,我與那孫翊有大仇!”
“啊?”
孫翊大吃一驚,下意識的退后了一步,心肝瞬間跳到了嗓子眼。
哥啊,這都哪跟哪啊?我好像沒惹過你吧?再說了,你我謀面都不相識,你跟我有個屁仇啊?
見到孫翊的吃驚,樵夫馬上皺起眉頭:“怎么,你認識孫翊那王八蛋?”
孫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不不不,我怎么會認為那個……那個王八蛋呢,呵呵。”
樵夫點點頭:“也是,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大家公子,哪會與我等小民相謀。”
“那是,那是。”孫翊笑的很假。
“叔弼……叔弼……”這時候,那邊已經(jīng)暈厥多時的陸遜終于漸漸醒來。
然而他剛剛喚了兩聲,孫翊就嚇的魂都飛了,大哥啊,你別叫我名字啊,這邊站著個煞星,也不知道老子哪里惹到他了,正對我恨之入骨呢!
孫翊趕緊沖過去,一把捂住了陸遜的嘴巴,然后一手狠狠的搖晃著陸遜的身體,大喊大叫的企圖敷衍:“醒啦醒啦,終于醒啦!”
陸遜艱難的睜開眼睛,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在孫翊胸前推了一把,直接把孫翊推了一個屁股蹲,然后大聲道:“叔弼,你要捂死我嗎?”
聲音很大,很清晰,甚至在山間回蕩。
“死了死了,這下死定了!”
孫翊直接變成了一個苦瓜臉,兩眼一翻,差點就暈倒過去,你這個混蛋王八蛋,陸遜你這是要把我害死啊!
“叔弼兄弟,你沒事吧?”樵夫很關(guān)切的走了過來,攙扶起孫翊。
孫翊訝然一愣,傻傻的看著樵夫,一瞬間感動的眼淚都差點流了下來。
謝天謝地謝上帝,這樵夫好像只知道“孫翊”這個名,卻不知道“叔弼”這個字!逃過一劫,絕對是逃過一劫!
陸遜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見孫翊和樵夫這模樣,便想到了剛才肯定是誤會,卻很困惑孫翊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狽樣子,忍不住問道:“叔弼,你怎么了?”
孫翊連忙給陸遜遞眼神,以防他說走了嘴,趕緊傻笑著說:“呵呵,這位壯士,我姓叔,名弼,呵呵,叔這個姓很少是吧?”
樵夫傻傻的點頭,用一種望著白癡一樣的眼神望著孫翊,轉(zhuǎn)頭對陸遜問道:“這位叔弼兄弟沒毛病吧?”
陸遜咽了口唾沫,望著孫翊愣了一下,好在他反應(yīng)快,馬上笑吟吟的道:“叔兄肯定是壓力太大了。”
孫翊連忙點頭:“是是是,壓力太大了,壯士你有所不知,我們將軍給我們下了任務(wù),要在這一帶找一處空曠的用兵之處。”
陸遜補充道:“唔……最好是山谷。”
樵夫一愣:“山谷?找山谷做什么?”隨后就笑了,滿是嘲弄的道:“肯定是孫翊那個混蛋的軍令吧?找山谷地帶用兵,虧他也想得出來!”
“孫翊那個混蛋?”陸遜一呆,詫異的看著孫翊,很是費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孫翊對陸遜很無奈的一聳肩,然后對樵夫無奈的道:“我們也不明白,不過既是軍令,我們就要遵守。”
樵夫很理解的點點頭:“明知軍令荒謬,也要堅持執(zhí)行,倒也是條漢子。不過這附近山谷沒有,到有一處斷谷。”
“斷谷也好。”孫翊和陸遜同時一喜。
樵夫卻很冷靜的搖搖頭:“二位有所不知,那斷谷絕非用兵之地。”
“哦?何以如此?”
樵夫道:“那斷谷名曰‘斷魂谷’,兩壁乃高達千丈的峭壁,多年前曾有一處山壁坍塌,攔在中間,故而此斷魂谷只可進而不可出。”
“既如此,正是用兵之絕地!若引敵賊入此斷魂谷,就可一舉而殲!”孫翊一聽,忍不住興奮的說。
樵夫“嗤”的一笑:“那上方山的嚴白虎余孽常年盤踞在此,豈會不知斷魂谷只進不出的道理?斷魂谷,顧名思義,一旦進去就要斷魂!山賊們豈會犯傻?”
陸遜哈哈大笑,一擺手:“這就不勞壯士擔憂了,我們將軍自有妙計。哦對了,這位壯士……在下看著好生眼熟。”
樵夫見孫翊和陸遜打著啞謎,很不舒服,懶得回答,直接轉(zhuǎn)身而去,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這位壯士我一定見過,好生眼熟,看對方也是一條漢子,可設(shè)法結(jié)交。”
樵夫走后,陸遜還在慢慢思忖著說。
此時的孫翊終于放寬了心,就好像重生了一次似的,很是生氣的道:“如此莽夫,最好不必結(jié)交……哦對了,聽他說好像姓徐。”
“姓徐?”陸遜頓時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沒錯,姓徐!他乃咱吳縣中有名的義士,徐盛徐文向!”
“義士?義士還無緣無故的就跟我有仇?等等……你說什么?他叫徐,徐盛?”
一瞬間,孫翊背后“嗖”的一陣發(fā)涼,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徐盛!
那個江東最著名的大將之一!
難怪他敢獨往上方山,原來他是徐盛!
完了完了,這下被徐盛給盯上,后半生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孫翊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