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緋聞鬧得全府皆知,我一下子就成了明星,路上誰見了我,總免不了來兩句“她就是花婆子啊”、“真可惡”之類的話,這兩天,我聽得多了,自然也就淡了,現在完全免疫了。
反正怎么著,這日子還要過下去!本來時日就不多了……
想起這個,心里又開始壓抑了起來,不過又想起了若璞說過的話,我就又坦然了。這種矛盾的狀況在這些日子天天發生,心情總會轉幾個大彎。
晚飯之后,我扭著腰在府中平時沒什么人的地方逛逛,聽聽夜鶯的歌唱,看看天上的月亮,倒算是十分悠閑了。
其實做這婆子就是做些管管人,挑挑毛病,督促督促之類的事罷了。不但輕松,還挺有面子的!
這還真是多虧了楊嫂了,不管她到底是何身份,她幫了我,這是毋庸置疑的。雖然她嘴上厲害,人也囂張,還十分愛財,但她這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其實比誰都善良熱心呢!
不由地回憶起了在小漁村的平淡百姓生活,心里有種安寧感在蔓延。
還有泉,他身體好之后該不會真的來谷府吧……
正倚在樹旁稍作歇息,遠處漸漸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
有情況?
我趕緊躲在樹叢里。
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我怕人家見了我尷尬,真的!(小福:=_=!!!)
“君姑娘,我真的很感謝你,你幫了我很大的忙,可是,這離感情還差得很遠。”說話的是一個男人,淡淡的聽不出感情,聲音半生不熟的,是谷莊主。
谷莊主和君姑娘?我耳朵立馬豎得更高。
好奇啊……看來這兩個是有些感情糾紛的……
不過,聽這谷莊主的話,貌似那君姑娘是單戀?
“我不會放棄的!”君姑娘的聲音動聽而執著,隱帶幾分怒意。
“這么多年了,你還不知道么?”谷莊主的聲音沒什么波動,如一潭平靜的水。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一個人,可我也知道,她已經死了!我還知道,我是你未婚妻!”
“她沒死,還有,我說過,成親只是你娘的意思,與我無關,我并不愛你,所以我不會和你成親。”谷莊主仍舊淡淡的,顯得分外冷漠。
我和君姑娘均是一愣。
原來兩人還有這層關系,不過這谷莊主好像并不承認啊……
怪不得谷管家說君姑娘的身份不好說,明明是未婚妻來著,如今谷莊主卻不承認,也不知道君姑娘是怎么做上小婢的……
“她死了!我知道你接受不了,這么多年了還接受不了!你到底有多喜歡她?!”君姑娘的聲音開始哽咽。
“她沒死。”谷莊主堅持著,眼里十分堅定。
“可是,你遲早還是得接受!她死了!她死在火中了!”
哎呀呀,這個谷莊主還真是癡情,連君姑娘都不喜歡,不知道他喜歡的女孩是個什么樣子……
“不!她還活著!我知道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谷莊主的聲音堅定極了。
我愈發敬佩起谷莊主來——愛人如斯,也不枉那個女孩來此一遭了。
透過樹枝,我看到君姑娘的臉色漸漸蒼白,然后她苦笑兩聲,邁著步子緩緩離去。谷莊主就在那看著,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這谷莊主,竟然對君姑娘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嗎?
走出十來步遠,君姑娘突然站定,沒有回頭。
月光流瀉在她身上,她嬌俏的臉雖疲憊,卻十分堅定。
這是一種困獸猶斗的氣場……
“我不會放棄的。”君姑娘輕笑著說,“我等了這么多年都沒放棄,今天又怎么會放棄呢……”
我突然覺得,她的疲憊傳到了我的身上,讓我也覺得無力了起來。
然后君姑娘一步一步,緩慢卻堅定地走了。
谷莊主閉了閉眼睛,長嘆一聲。
我也不禁微微嘆了口氣——這兩人,太糾結了……
“哼!”
我一怔,抬起頭時,谷莊主已經在皺著眉頭俯視著我了。
我吞吞口水——完了,偷聽被抓包,會不會被開除?
“是你?”他眉頭皺得更緊。
“是……是……是我……”我結舌說道。
“你可真夠大膽的。”他冷聲道。
“確……確實……嘿嘿……”
“出來。”他轉過身,走到大樹下。
我愣住不動。
他挑起眉,那意思是,你敢不過來試試?
我氣弱地走過去。
“都聽到了?”
“是……你該不會……”殺人滅口吧……
“我和君姑娘的事,我府中的人都知道。”
“啥?”也就是說……
“但也還沒有人敢這么大膽的偷聽。”
“我……不是故意的……”我弱弱地回答。
“你和大哥……真有那回事?”他突然問道。
我傻眼,苦笑兩聲,說:“你聽到的是哪個版本?”
“……”
“你要想知道,就去問仙半仙,反正我清者自清。”
“他們都說是你……”谷莊主意味深長地瞥我一眼。
這一眼,帶輕蔑,帶不屑,看得我怒火升騰。
“是我的錯?是我勾引他?是我拋棄他?是我背叛他?還有什么?”我大怒。
奶奶的,憋屈了這么久,老娘我今天不憋了!反正活不長,死之前倒想痛痛快快地活幾天!老娘這輩子都沒舒坦地過過日子!去他媽的封建等級!去他媽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詫異,繼而竟然笑了,先是輕笑,然后就狂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真丑。我在心里叫囂著,可怒氣卻是頃刻間消失得干干凈凈。
哎,剛剛的話是那么說,可這也不過是一時心情澎湃罷了,現在過了那段情緒期,我的氣焰馬上又就弱下去了。
悲劇啊……
話說這么久,我都沒見他笑過一次,幾乎以為他不會笑了。
其實他笑得很自然,很儒雅,也很好看。
一恍然,我仿佛看見了夢里的小男孩,那種溫暖而寵溺的笑。
回過神來,我也淡淡一笑。
“你想不想知道她的事?”他又突然問道。
“誒?君姑娘嗎?”
“不是,是她……”他的目光緩緩呈現一種柔情。
我又是一個恍惚,又想到了那個小男孩。
還未等我回答,他便一把提起我,躍到樹上去。
我嚇了一跳,趕緊抱住樹枝,不禁怒道:“你怎么跟沈毓一個樣啊!做事也不打個招呼!”
他眉一挑,壓下黑影,問:“你說沈毓?是那個都城三才子之一的沈毓?”
“啊?他是在都城沒錯,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三才子之一……”
“一表人才,擅書畫,通琵琶,長文章,精謀略,去年考中榜眼。”
“……”這么說就真是他了……
原來他還是京城三大才子之一啊……擅書畫,通琵琶,長文章,精謀略……我心里微微一黯。
他哼一聲,坐在樹枝上,兩手枕在頭后,一只腿伸直,一只腿曲著,有種慵懶的感覺。
我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是在樹上,于是說道:“你好像很喜歡坐樹上啊……”
“恩。”他懶懶地回答。
“在樹上干嘛啊?”我問。
他閉上眼睛,薄唇略略上勾,說:“睡覺。”
我歪歪嘴,他的愛好還真是……
“你為什么喜歡在樹上睡覺呢?”我疑惑。
“喜歡就是喜歡,沒原因。”他酷酷地說。
“……”
“……”
“喂,你不是說要給我講她的故事嗎?”
“我有說過嗎?”他依舊閉著眼,眉卻略揚。
我暈!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怎么說話不算數呢?況且剛剛明明是你要主動給我說的!”我磨牙。
“有人能幫你證明?”他不以為然地笑笑。
“那你干嘛把我抓到樹上來?!”我怒。
“那你下去吧。”他不咸不淡地說。
“你把我送下去啊!”
“自己下去,我睡覺了。”說罷他便閉上了眼睛。
我絕倒!
丫滴,真是太沒品了!我正想再說什么,忽然聽到輕微的鼾聲。
這么快就睡著了?!我啞然。
哼,想騙我?!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睡著”的!就是真睡著了也要把他弄醒,不然我怎么下去?!
然而,當我真的湊近時,卻又不忍心了。
月影下的他,臉上有著濃濃的疲憊,眼睛下方還有著一抹黑。他正安靜地睡著,眉舒展,唇微勾,一臉幸福的模樣。
他,是夢見她了么?
想起了管家說的話——“說起我們莊主啊,那真是年輕有為啊!當時老莊主去了時,莊主才十四歲,一個人挑起這么大個山莊,還要做生意,這十幾年來真是苦了他了!”
“莊主這些年不容易啊,生意場上遭人打壓,又和霜宮結下了仇,前不久還遭刺殺,中了毒,幸好當時君姑娘和仙半仙在,要不莊主真的就……哎……”
他的經歷,也很辛苦啊……十四歲,比陽兒大不了多少,便要擔起這么大一個家么?那得承受多少啊……話說現在他還是年輕有為的商人,有著那么多的商業事務要打理,一定行程滿滿的,累壞了吧,怪不得這么快就能睡著……
我嘆口氣,決定還是自己下去。
幸好這棵樹不是太高,我摔下去的時候還不是很疼(小福:……)。
在屁股與大地親密接觸的那一刻,我才想到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
揉揉屁股,一瘸一拐地回了房,不料卻見君姑娘已經等在我的房中。
我有些冒冷汗——剛剛有偷聽他們說話,我心虛……
“君姑娘,你怎么來了啊?有事嗎?”我笑著說。
“剛剛你在那兒吧。”她沒理我,徑自淡淡地說。長相甜美的臉上,些微有些疲憊。
我直接呆掉。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往后退了一步。
“呵呵,你不必怕我,我又不會吃了你。”她好笑地說,語氣中充滿了火藥味。
我頓時覺得尷尬了起來,心里也隱隱有些不安。
“我會武功,又要經常防著霜宮的人來刺殺……”她眼中一陣無力閃過,繼而又淡笑,“警覺性自然很高。”
原來如此,我嘆口氣。
“怎么,你換目標了嗎?”她抬起眼皮,半是諷刺地看著我。
我疑惑,什么意思?
她見我一臉迷茫,開始冷笑道:“你不是喜歡勾引男人么?怎么,現在不要仙半仙,改去纏著谷幽珉了?”
谷幽珉?她說的可是谷莊主?
谷幽珉,幽珉,珉……
腦中一滯,我嚇了一大跳,眼前立刻浮現出那張小男孩的臉——溫暖的、溫柔地、寵溺的……
完了……這次可能遇上“我”的青梅竹馬了……
同樣的名,經常由他想到“珉哥哥”,現在,幾乎只需要一個證實了……
可是,谷幽珉認不出蘇在水……哎,大概是“我”的相貌變得與小時候太不一樣了吧……
“怎么?默認了?”尖銳的聲音將我從記憶中拉回,我看向君姑娘,她正狠狠地盯著我,可愛的小臉一團扭曲。
我連忙擺擺手說:“哎呀,君姑娘,你誤會了!我和谷莊主沒什么的!”
“哼,你們當然不可能有什么!谷幽珉那么冷血的人,怎么可能讓你得逞?!”她笑得諷刺,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要警告你,好好守著你的仙半仙就行,喜歡仙半仙的人多了去了,至于谷幽珉,你想都別想,因為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因為我還守在他身邊!更因為他不可能喜歡一個——淫婦!”她一步步靠近我,最后停在離我不到半步的地方。
她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然后長揚而去。
我大怒——你丫的才是淫婦!!!
氣她不過,我沖著她的背影就是一陣大罵:“我告訴你,老娘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谷幽珉!你要是有本事,就讓他愛上你啊!在老娘這叫囂算個屁本事!你最好不要亂說話,現在我是你上級!”
她腳步一頓,我眼前一花,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僵住不能動了。
奶奶的,忘了她會武功的事了!
我只能干瞪眼,面上不服輸,心里其實已經在后悔了。
嗚嗚,我干嘛要惹上個毒女人?以后剩下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她冷哼一聲,幾個翻騰便消失在我的視線范圍中了。
我淚……沖動啊沖動,沖動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