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們何時出發?”蘇在水問。
沈毓笑笑,“冰璃已經說了,只有今天會放我們走,并且,保不準有人要違命報仇,我們實在拖不得,現在就走,有沒有問題?”
蘇在水愣了一愣,半晌,道:“沒問題,既然我們東西都收拾好了,遲早都不是問題……”蘇在水垂下睫毛,掩住眼中的真實情緒。
“那好,仙半仙,請為我們帶路吧!”
路上遇到了好些個霜宮的人,見我們一大群人背著包袱,連扶帶抱,都面無表情地轉身,當是沒看見我們,不過每每走上三步便會倒地。
水露拍拍手,勾唇一笑:“既然要秘密離開,有人看見了可就不好了,放心吧,我不會濫殺無辜的,他們只是中了迷藥而已。”
轉了幾個彎,我忽然想起初來時救我的人,“啊”了一聲。
“怎么了?”沈毓見我呆愣,有些擔憂地問。
我汗了一汗,道:“當初來的時候我不是那什么了么……”我若有所指地看向蘇在水,知道內情的人都明白我的意思,“救我的兩人被楊嫂給抓了,現在不知怎么樣了……我給忘了。”實在慚愧啊……
沈毓嘆口氣,道:“要不抓個人來問問?”
我忙不迭點頭,又沮喪了,“現在霜宮的人恨我們恨得要死,又怎么會告訴我們呢?”
“那也未必。”沈毓笑笑,“那兩人叫什么名字?”
“薛大和薛二。”
“好。”
迎面走來一個少年,隱隱地有些眼熟,我看了一會兒,才認出來他就是米兔,喜歡天兒的少年。
他額上戴著白色的布條,眼睛紅紅的,想是哭過了,看見我先是驚喜地笑了,而后又看到了我身邊的人,立馬又沉下了臉,眼里散發出冰冷的恨意。
剛剛,他是把我當做天兒了吧……我苦笑。
米兔像是沒看見我們一般,轉個身就要走,水露正要動手,我忙道了聲“慢”,走向米兔。
米兔冷冷地看著我,眼里蹦出些恨意來。也對,不但害了天兒,我們這群人還殺死了沁雪,不恨倒是奇怪了。
“我只想問你個事兒。”我道。
米兔不說話,仍然盯著我。
“你知不知道薛大和薛二?”
米兔眼神變了變,“你想說什么?”
看來他是認識兩人的,我舒了口氣。
“他們現在在找你。”不等我說,沈毓緩步上前,搶在我前面開口。
我愣了愣,看向沈毓,又看了看米兔,他正疑惑地望著沈毓,道:“他們找我?他們現在廚房干活,找我干嘛?”
沈毓笑了笑,對我說:“看來他們是受到了些懲罰,沒有大礙。本來嘛,他們才是受害者,料想沁雪也不會為難他們的。”
我舒了口氣,微笑著對米兔說了聲謝謝,剛剛說完米兔就倒了。
一行人繼續前進,到了瓦醴閣。
這地方比較偏僻,又被夜星下令封了古樹,于是平常很少有人來,自然也沒有侍衛在此守著,倒是十分方便我們行事。
“就是從這里進去便可以進入暗道了。”仙半仙指了指旱池中央的假山洞。
谷幽珉抱著蘇在水先進去,而后便是若璞和水露。
仙半仙戳了戳我,示意我先進去。
我怔忡了一下,嘆口氣,道:“來了霜宮這么久,發生了這么多事,到現在要離開了我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仙半仙也嘆口氣,十分了解的樣子,道:“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呢。”
“刷!”忽地一支箭定在假山上,我們猛然一驚,回頭一看,竟是花姬,帶著十幾個人出現在我瓦醴閣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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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些人都是來報仇的。”沈毓小聲說。
我嘆了口氣道:“都是我不好,竟然在這種時刻浪費時間。”
沈毓溫柔地笑了笑,道:“沒事的,我理解。”
心里一甜,我握了握沈毓的手。
仙半仙酸酸地瞥了我們一眼,道:“拜托你們要肉麻換個時間好不好?現在我們三個,我功夫不行,小花子完全不行,沈大公子負了傷對付那個花姬倒還可以,可是會用一些時間,惹了霜宮其他人來,給我們安個罪名一起攻擊可就完了。”
那怎么辦?現在是決計不能進洞了,否則不但我們危險了,連谷幽珉和楊嫂他們都危險了!
我把目光轉向那棵古樹——只有賭了……
不經意瞥見假山洞里冒了顆頭出來,正是谷幽珉,我忙用身子遮住假山洞,沈毓和仙半仙見了也是了然,不著痕跡地將假山洞遮得更加嚴密。
“我說……”我小聲地說,“聽楊嫂說那棵古樹被夜星布了五行八卦陣,可以從這陣離開霜宮,他們又一次便是從這里出去的。”
花姬已經在向這邊走,我們三人不動如山,仙半仙面無表情地將手背在后面,從袖子里掏出羊皮紙,示意假山洞中的谷幽珉拿走。
“這山下東五十里處有個月華客棧,是個不錯的地方,真想去歇歇腳。”
谷幽珉意會,有些遲疑,卻還是拿走了。仙半仙有擺擺手,暗示他離開,谷幽珉見留在這里對大家都不利,便離開了。
我松了口氣。
仙半仙笑笑說:“那古樹真有奇陣?”
我也笑笑說:“自然是有的,我若是想騙谷幽珉,何不編個更像樣的?他們問過楊哥之后自然會相信的。”
沈毓也笑了,“沒想到果真有其事。”
我白了他們兩眼,道:“有是有,只是,我不知道我們若是進了陣會走哪條路,那陣我沒見識過,不知到底是何情況。但如今我們只有這條路可走了……”
“是了。”仙半仙捻捻胡子。
“好,我們就一起沖過去,我數一二三……”
“你們三個,死到臨頭還在嘀咕些什么呢?!”花姬惡狠狠地斥到。
“一……”
“今天我非得為宮主報仇不可!冰璃那小賤人就是沒膽!”
呵,那個冰璃也不簡單,好一出借刀殺人。
“二……”
“哼,看你們怎么死!”
“三!”
身子一緊,耳邊“刷”地一聲,眼睛還未反應過來,我們三個就已經站到了古樹下面。
“你們以為躲在禁樹下我就拿你們,沒轍了么?兄弟們,放箭!”
“怎么好像沒什么反應?”仙半仙摸摸下巴,“難道沒用?”
“不知道……只是,這世界怎么安靜了些?”我狐疑。
“你們看,這里有東西變了。”沈毓說,手指指向一處。
我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卻發現沒有什么變化。
“這里有好幾條路,你們虛著眼睛看。”
我們按照沈毓的方法做了,果然模模糊糊地看見有幾條路。
仙半仙捋捋胡子:“這就是視覺游戲了,可不知哪條路才是真的。”
沈毓勾起唇,道:“既然是視覺游戲,這五行八卦陣戲耍的便是我們的眼睛了,如此……”
我沉聲接到:“只能閉上眼睛了。”
沈毓贊賞地看著我,調笑道:“娘子果然冰雪聰明!”
我正得意,仙半仙抖了抖,白了我和沈毓一眼,“先出去,再肉麻,OK?”
沈毓跟我在一起也知道了些現代話,眨眨眼,道:“OK。”
三人均笑。
沈毓最先閉上眼,身子轉了一圈,猛然停在一個方向,道:“這邊有溫暖氣息,大抵就是山下了。”
山太高了,頂上的溫度自然比山腳冷上許多,其實現在在山下,也不過秋季。
“我也感覺到了。”仙半仙也閉上眼,轉了一圈,同樣停在了一個方向,而后睜開眼,道:“我再確定一下。”
“怎么確定?”我有些好奇。
仙半仙從懷里摸出個小王八殼,又摸出幾個銅錢,笑瞇瞇地道:“你忘了我的本行了?”
我這才想起,仙半仙的名號便是因這算命打響的。大抵是因為他的功能有些多,例如做飯,我就給忽略了。
“你既然能算,為何這么久都沒算?”我鄙視地看著他。
仙半仙搖搖手指,道:“命格即使算出來也沒用,因為隨時在變,而現在這問個路而已,算算也無妨。”
說罷,仙半仙將銅錢放在龜殼里,搖了幾下,漏出幾個銅錢在地上擺成了個詭異的形狀。
仙半仙看了會兒,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果然該走這邊。”
沈毓笑笑,道:“不愧為仙半仙。”
面條君爬上了我的額頭。
我沒習武,觸覺不如他么兩個靈敏,聽他們的意思,很細微的溫度變化都是有感覺的,于是我終于覺得,有武功果然是好的。我被沈毓拉著,沈毓閉著眼,我也跟著閉眼,仙半仙則是跟在我們后面,也閉著眼。
閉著眼走路,其實這是一件極其不安心的事情,你根本不知道腳下是否有鴻溝,或者有毒蛇,那種未知感會讓每一個人恐懼。而我的手被沈毓握著,卻覺得很放心,我相信,便是他摔了,也不會讓我摔了。
這種走法維持了半個時辰。一個小時,我們都僅憑著氣息走著,完全不知道怎么走的,也完全不知道走過了什么地方,然而周圍的溫度越來越溫暖,直到感覺不到什么變化,我知道,我們,真的走出來了。
霜宮,再見,再也不見!